Chapter 65

“永別了……”楚河沙啞道。

他手指猛然用力，咔擦一聲脆響，小鳳凰脖頸無力地歪了下來。

周暉瞳孔驟然緊縮，失聲道：“——鳳凰！”

他縱身前撲，然而緊接著眼前閃過一道人影，硬生生擋住了他的腳步——只見那赫然是釋迦僵冷無情的臉。

釋迦面孔滿是天道上神的莊嚴肅厲，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底細后的心理作用，周暉只覺得他眉梢眼角都透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邪惡，仿佛在暗處嘶嘶吐信準(zhǔn)備噬人的毒蛇。周暉瞇起眼睛，下一刻猛然抬手，手臂幻化出一把表面呈斑駁骨白色、形狀彎曲猙獰的長刀，刀柄順著他結(jié)實的手臂一圈圈往上蜿蜒固定，刀身極其彎曲鋒利，一斬之下帶起呼嘯颶風(fēng)，直直向釋迦的咽喉劈去！

釋迦冷冷道：“卑賤魔物，也敢對天道上神不敬么？！”說著一手暴長，如同蒲扇般當(dāng)頭向周暉蓋下！

轟然一聲巨響，釋迦巨手和周暉的刀刃在半空中相撞，整個佛堂的純金地磚紛紛碎裂！

撕裂聲響中，只見釋迦的掌心橫空出現(xiàn)一道血痕，其深可見骨，鮮血當(dāng)空灑下，被他一把將手收了回去。

“……原來如此，”釋迦略為意外地看了眼掌心，又抬眼端詳周暉手中那把大刀：“這是你脫落的獸牙……沒想到我金佛之身，竟然會被這么低賤的東西傷到，你也算是犯下魂飛魄散的天譴之罪了?！?/p>

周暉哂然撇刀，刷然灑下一溜血肉：“魔眼生物，你也敢號稱金佛？”

話音剛落就只見釋迦眼神稍稍變了一下，然而那只是一瞬間的事，緊接著他反而笑了起來：“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哦，我就懷疑鳳凰為什么突然設(shè)計投奔魔尊，果然他終于猜到了我的秘密，然后告訴了你，好讓你這個同在魔眼出生的怪物來當(dāng)殺我的馬前卒……”

話音未落他突然轉(zhuǎn)身，連周暉都沒反應(yīng)過來，就只見他一把抓住了身后悄無聲息襲來的純青箭！

“哦？”釋迦一把將純青箭折成兩段，輕描淡寫道：“連你也對我刀劍相向了，小鳳凰？”

?

只見前方硝煙散盡，楚河站在龜裂的地面上微微**，半晌執(zhí)弓起身，冷冷道：“你走吧，周暉……這是我跟這個人之間的事，和你無關(guān)?！?/p>

周暉嚴厲呵斥：“你說什么！”

釋迦卻像是聽見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一樣，饒有興味道：“聽到了嗎，魔物？他說跟你沒關(guān)系呢?！?/p>

“這種時候還說什么有關(guān)沒關(guān)！”周暉對釋迦置之不理，只對鳳凰喝道：“我現(xiàn)在出去看著你死嗎？換做是你愿意就這樣走出去嗎？！”

“周暉……”

楚河靜了片刻，緩緩搖了搖頭，從虛空中抽出第二支箭拉開，虛虛對準(zhǔn)了釋迦。

“對不起，我一直沒有把這個人的存在告訴你?！彼统恋馈?/p>

“這個叫釋迦的人，我曾經(jīng)視他為信仰，被拋棄后我整個人精神都崩潰了。為了尋找寄托，我曾經(jīng)在菩提樹下跪經(jīng)念佛，日復(fù)一日持續(xù)千年，然而須彌山對四惡道無休無止的征伐和對人界戰(zhàn)亂的漠然無視，令我對滿天神佛的信仰也發(fā)生了巨大的懷疑和動搖……直到你的出現(xiàn)，才讓我看到了另外一種可能?！?/p>

“你不信任何人，不跪任何人，不需要攀附任何虛無縹緲的宗教。你把力量緊緊掌握在自己手里，只用它做自己想做的事，追求自己想追求的人，過著遵從本能、問心無愧的生活……”

“我也想要這樣的生活。因此我決定把你當(dāng)做最后的信仰，在我墮落成魔之前，最后再嘗試一次?！兵P凰頓了頓，聲音中透出一絲滄桑的艱澀：“所以我很害怕再被欺騙和拋棄，所幸你除了雪山神女莎克提那件事之外并沒有讓我失望過。我這樣的人如果墮落成魔，可能會淪為地獄魔眼的中樞之一，被無休無止汲取能量，直到衰竭而死……”

周暉眼底閃過悚然之色，只聽釋迦笑問：“那你現(xiàn)在對身為金佛的我刀刃相向，就不怕被天譴粉碎神格，從此墮落成魔了嗎？”

楚河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釋迦，而在他身后塵煙盡處，小鳳凰頸骨折斷，尸首伏地，木然的雙眼圓睜，投向同一個方向。

那真是一幅讓人從四肢百骸，以至于靈魂深處都滲出森森寒意的畫面。

“沒有關(guān)系?！背拥?，“現(xiàn)在的我無所畏懼，你知道為什么嗎？”

釋迦張開口，似乎想說什么，然而目光突然一凜！

只見楚河手指一松，純青箭穿過硝煙，剎那間映在了釋迦的眼底！

釋迦的身影原地消失，純青箭穿過他剛才所站的位置，奪一聲重重釘在白玉墻上。

緊接著釋迦當(dāng)空出現(xiàn)在楚河面前一丈處，楚河抽箭拉弓，箭鋒直指，正面出手，然而下一刻還是刺穿空氣**了墻壁！

周暉喝道：“小心！”

楚河并不慌張，一把抽出七根純青箭，連環(huán)排列在巨大彎弓上，閉上了眼睛。那一刻風(fēng)聲的變化、空氣的流動、甚至每一片塵埃漂浮的走向都透過他緊閉的眼睫一一印在眼底，連周暉都下意識頓住了向這邊沖來的腳步——

數(shù)秒之后，楚河毫無預(yù)兆轉(zhuǎn)身，倏而放箭！

七根箭鋒如流星，連環(huán)撕裂長空，下一秒血花沖天暴起！

成功了 ？

楚河雙眼一睜，只見釋迦的身影從虛空中顯形，七根長箭沒有一根浪費，全數(shù)刺進他胸腔、腹部、大腿，未盡的沖力把他整個人向后推去，直至呯的一聲砸進墻面。

楚河有瞬間的怔愣，緊接著突然意識到，未中要害！

嫻熟弓手會有直中要害的本能，楚河幾乎連反應(yīng)時間都不需要，直接再抽一箭當(dāng)空射出，對面釋迦連躲避都沒有，箭鋒毫無意外的穿心而過。

血順著白玉墻四散流淌，一滴滴落在炙熱的地面上。

楚河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從周暉的角度望去，可以看見他肩膀到后背、腰部極度繃緊的肌肉線條，慢慢一點點放松下來。

然而就在他意欲上前查看時，不遠處釋迦動了。

釋迦抬起手，把最后一支刺進心口的純青箭噗地拔出來，緩緩抬頭看著箭頭上噼啪落下的血肉。

緊接著他目光轉(zhuǎn)向楚河，笑道：“就憑周暉那種魔物的骨頭，也能傷到我？”

楚河瞳孔緊縮，有瞬間幾乎怔愣在原地，同時釋迦從碎裂坍塌的墻壁中站起身，先前七根純青箭全部推出體外，半空齊齊轉(zhuǎn)向，自動順來路疾射而回！

呯！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周暉搶步上前，在長箭正面刺來的瞬間一把推開楚河，巨大獸牙刀悍然一輪，將七根骨箭齊齊斬斷！

楚河踉蹌數(shù)步，愕然**道：“周暉，那是你……”

碎骨漫天潑下，火光中看不清周暉線條堅挺的側(cè)臉，只能看到他似乎是深深望了楚河一眼。

下一秒，釋迦當(dāng)空而來，被長箭貫穿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生、愈合，翻開的血肉讓他看上去格外猙獰，剎那間就撲到了周暉面前！

——當(dāng)！

刀刃交激的沖擊力環(huán)形擴散，把楚河當(dāng)胸撞擊得橫飛出去，重重落地后立刻掙扎起身，只見一團急速旋轉(zhuǎn)的颶風(fēng)包裹了直徑三丈有余的空間，那是釋迦和周暉的戰(zhàn)區(qū)。因為戰(zhàn)斗激發(fā)的能量潮涌動太激烈而呈現(xiàn)出亮白和陰灰兩種顏色，奇異地交織在一起，仿佛一個隨時會將世界攪成碎片的巨大炸彈。

周暉在和魔尊的對戰(zhàn)中消耗太多力量了，眼下能支撐完全是憑一口硬氣。而釋迦到底是號稱法力無邊的金佛之身，很快就取得了絕對的上風(fēng)，在周暉大刀斬下去勢已老的空隙，突然從虛空中抽出金剛法杖，直接重重一杖將周暉當(dāng)腹擊得跪倒在地！

——只見那法杖比碗口還粗，重逾千斤，閃爍著渾厚的金光，全然不是神完天司那種**活佛代代相傳、嵌滿各色寶石的降魔杵。周暉被這一杖擊傷內(nèi)臟，還沒來得及起身，釋迦又是一杖揮下，當(dāng)即在他脊背上激出骨骼輕微碎裂的脆響！

楚河暴怒，抽出第十二支純青箭，斷然拉開了弓弦！

——那是他最后一根箭，最后的一根鳳凰骨。

鳳凰骨極具神性，幾乎可以當(dāng)做神格的代替品來使用，具有強烈的破魔功效。它不需要射中釋迦的要害就能產(chǎn)生很大傷害，但對地獄魔周暉來說也是同理——當(dāng)初神魔大戰(zhàn)時周暉跨越眾人凌空而來，鳳凰明王在城墻上射出第十一根鳳凰骨時，周暉只是空手抓住了箭身，整條手臂便被燒得一片焦黑，險些蔓延到了心臟。

因此這一箭勢必要確保射中釋迦，絕對不能擦到周暉。

楚河微微**，發(fā)著抖瞄準(zhǔn)，繼而手指倏然一定。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釋迦又是一杖砸下，周暉當(dāng)即爆發(fā)出痛苦的咆哮。

在無計可施的情急和暴怒中，突然他瞥見之前攥在手心的魔尊神格，當(dāng)即本能地一口吞了下去！

楚河按箭的手指一偏，厲聲道：“別咽！”

但他話音落地已經(jīng)太晚了，周暉血液深處有很重的獸性，而獸類在走投無路時是憑本能行動的，神格剛進口就被他直接咽了下去。

緊接著，他感到食道如同被燎傷一般劇痛，胃部劇烈抽搐想把東西排出來，被他咬牙強忍了，抬手一刀死死擋住了再次劈下的金剛法杖。

當(dāng)?shù)囊宦暬鸹w濺出數(shù)米遠，周暉悍然起身，疾風(fēng)暴雨般揮舞獸牙刀，每一次攻擊都帶出仿佛開天辟地時耀眼的光弧，連釋迦都被這密集強悍的攻擊逼得連連退后！

——不能停。

周暉知道不能停。

雖然他的腹部仿佛有一只腐爛的怪獸在不斷用利爪撕撓，劇痛如同火燒般難以忍耐，但他知道這口氣不能泄，這股勁絕對不能斷，一斷就續(xù)不起來了。

他堅信魔尊的神格能管用，這奇異的心理安慰讓他前所未有的兇悍迅猛，丹田處似乎流轉(zhuǎn)開一股異常霸道強勁的力量，順著四肢百骸爬上手臂，下一劈時竟然爆發(fā)出了成百倍的力量！

——呯??！

獸牙在可怕的崩裂聲中，硬生生將金剛法杖砍成兩段，未盡的去勢瞬間斬下了釋迦一整條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