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著甄好的身影出了門，柳姨娘才對甄父說：“小姐今日看著和平時有些不同?！?/p>

“是啊?！闭绺笐?yīng)道：“你是不知道，今日在鋪子里，阿好才讓我大開眼界?！?/p>

“老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甄父高興，便和她說了今日自己的發(fā)現(xiàn)，就差將甄好夸得天上有地下無。

柳姨娘笑瞇瞇的陪著一旁，仔細(xì)聽著，不時點頭應(yīng)和幾句，哄得甄父心花怒放，更是歡喜。

……

甄好頭一回煎藥，動作也慢了一些。

好在小廚房里有人在，甄父病了許久，平日里柳姨娘過來煎藥時也有人看著，有旁人指導(dǎo)，甄好手忙腳亂，倒也順利將藥泡好，放入陶罐中，咕嚕咕嚕煮了起來。

“小姐，這兒我看著，您再去陪陪老爺吧?！?/p>

“不用。”甄好道：“有姨娘在，這煎藥我自己來。”

廚娘便擔(dān)心地站在一旁看著，生怕會出什么意外。

甄好也是頭一回替甄父煎藥，非但是盡孝，也是心中煩躁。她將那藥方看了又看，也看不出更好的法子，從前讀了那么多醫(yī)書，到頭來也什么用也沒有，眼見著她爹又要去世，她還是無能為力。

更別說今日隨甄父到鋪子里走了一回，甄父將甄家產(chǎn)業(yè)一一給她介紹，更像是要臨終托付。

甄好看著陶罐口冒出來的裊裊白煙，一時出了神。

等煎過了三遍水，在煮好之前，她才打開了藥材包里的另外的一個小包。這是后下的藥，若是放早了，就失了藥性，反而影響整副藥的功效。方才柳姨娘也特地叮囑過她，讓她一定要小心注意。

甄好打開紙包，里面是沉香。

甄好讀了不少醫(yī)書，也與藥材打過交道，她自己就抓過不少藥，對這些藥材的味道，最是清楚不過。沉香的味道鉆入鼻中，反倒是先讓她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這沉香的味道聞起來怎么有點奇怪？

是她忽然變年輕了，這鼻子也變得比以前靈，所以才聞起來不同了？

甄好垂眼，藥包里的沉香看著成色很好，不是什么劣質(zhì)的藥材。她上輩子做到首輔夫人，手中不缺銀子，也不會買劣等藥。

還不等甄好多想，旁邊廚娘便催促道：“小姐，快下啊?！?/p>

甄好回過神來，她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子，將紙包里的沉香抖入了陶罐中。

只要再煎一會兒，這藥就煎好了。

甄好盯著罐口冒出的熱氣，忽然問道：“這藥包平時都是姨娘在煎？”

“是，柳姨娘說要親自來，從來不讓我們經(jīng)手，但我們也在一旁看著，今日小姐做的，不比柳姨娘差。”

甄好注意的不是這個?！澳沁@些藥，也都是姨娘收著？”

“非但是收著，平日里，也都是柳姨娘親自去取。”廚娘在甄家做了許多年，知道的也多一些：“柳姨娘對老爺是真的好，凡事都親力親為，尤其是老爺?shù)牟∏?，柳姨娘最是傷心，平日里老爺有頭疼腦熱的，也是柳姨娘最緊張，要說其他人啊，可都不一定有柳姨娘好。”

“那給我爹治病的大夫……”

“也是柳姨娘找的，聽說是個神醫(yī)，柳姨娘去求了好久，那大夫才愿意給老爺治病呢！”

甄好若有所思

正好藥煎好了，她起身將藥汁倒入碗中，端著托盤小心翼翼的地出了門。

等進(jìn)了屋門，甄父和柳姨娘正說得開心。甄好抬眸掃了一眼，又飛快垂下了眼眸。

自從她娘去世以后，他爹就一直沒有再娶，身邊也沒什么侍候的人，到了前些年，才找了一個柳姨娘。

柳姨娘溫順貼心，對他爹的所有事情都上心，有她陪在甄父身邊，甄好也放心。若是甄父身體還好，等過些年，說不定還要抬一抬柳姨娘的位分。只可惜甄父去了，柳姨娘也無子女傍身，甄好雖給她留了大筆銀子，可也不知道她后來如何了。

是啊，柳姨娘后來去哪了呢？

甄好不禁深思。

柳姨娘沒什么親人，她家中鬧了災(zāi)，被家人賣給了人伢子，輾轉(zhuǎn)了好幾回，是先被買入府中做丫鬟，甄好年幼時她就在府中，后來才被抬做了姨娘。在這兒，也就只有甄家是她最熟的。她一個婦人，既沒有親人，也沒有子女，也還是賤籍，跟著甄好去京城是她做好的出路。念她最后盡心照顧甄父，甄好也會好好待她。

可柳姨娘沒去京城，拒絕了甄好的好意，后來也不知道去了哪。

她能去哪？

甄好原來沒有多想，現(xiàn)在卻忍不住想多了。

她進(jìn)了屋子，將托盤放下，端起滾燙的藥碗時，手還有些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