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下學(xué)期的時候,我如愿以償?shù)孬@得了保送資格。
我的死刑宣告改為死緩。
我逃掉了當(dāng)天的晚自習(xí),趕在晚上六點(diǎn)之前回到了家中。
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翻閱文件。
見到我時,并沒有說什么。
我忐忑不安地走到他面前,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
他翻看文件的動作并沒有停止,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我屏息等待著他的判決。
“我知道?!彼f。
我驚訝極了,“你知道?”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你班主任今天給我打了電話?!彪S后又低頭專注于手中的紙張。
“H大不錯?!彼馈?/p>
我能感到他似乎并沒有不悅,于是鼓起勇氣問道,“小叔,你說,我讀大學(xué)是住寢室還是、還是在家里?”
他默了幾秒,輕輕吐出兩個字, “隨你?!?/p>
“那、那我還住家里,行嗎?”
“嗯?!?/p>
我激動地?zé)o以復(fù)加,判死緩的罪人突然間被無罪釋放,那種心情簡直難以言喻。
在空中一直高高懸吊的心臟,終于可以歸于原處。
沒有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了。
我不用離開他,他也沒有厭煩我,我至少還可以同他在一個屋檐下整整四年。
天色將暗未暗,我繞著園區(qū)奔跑著,發(fā)泄內(nèi)心的緊張和歡快。
三圈下來,消耗了我所有的體力。
我累極地蹲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借著天際的最后一瞥余暉,饒有興致地看著道路旁繁茂的廣玉蘭樹木。
在寬大茂密的綠葉之間,幾朵純白色的花苞微微探出頭來,淡雅至極,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清香味。
在這里住了近四年,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著這里的一花一木。
一個飛蟲,一片葉子,一粒塵埃,在當(dāng)時的我的眼中,都覺得是如此地可愛。
直到現(xiàn)在,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的晚上,我數(shù)了幾千萬只羊,看了多少遍星星,床頭的臺燈開了又滅,滅了又開,反反復(fù)復(fù),我竟興奮地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