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發(fā)生的事情太過真實(shí)了,他明明只遠(yuǎn)遠(yuǎn)地見過皇帝寥寥兩面,但在夢里,卻連他容貌都一清二楚。
還有后頭來的那人,分明是太傅韓蟬。
韓蟬的氣質(zhì)太特殊了,葉云亭其實(shí)只遠(yuǎn)遠(yuǎn)見過他的背影,但那種冰冷出塵的氣質(zhì),卻讓他一瞬間篤定了對方的身份。
北疆叛亂,朱聞身死,坑殺五萬玄甲軍……還有最后韓蟬拿出來的,那一瓶解藥。
除了解藥之外,前頭的樁樁件件,都能和葉云亭前世的記憶對上。
前世季廉在他墓前就曾說過,永安王出事之后,他的心腹得知消息,為救他意圖殺回上京,結(jié)果皇帝似早有準(zhǔn)備,派出十萬神策軍半道埋伏截殺。朱聞身死,玄甲軍盡數(shù)被屠。
后來李鳳岐東山再起,所帶領(lǐng)的玄甲軍實(shí)際上是重建之后的玄甲軍。原先的玄甲軍精銳,早就被殺了個干凈。
夢境與前世嚴(yán)絲合縫地對上了,葉云亭胸腔鼓噪,太陽穴突突跳動著。
那他所看見的,到底是夢,還是前世曾真實(shí)發(fā)生的事?
他要去確認(rèn)清楚。
葉云亭扒開季廉,踉蹌著大步往里間去尋李鳳岐。
李鳳岐聽見腳步聲睜開眼,就看見葉云亭踉蹌著撲過來,雙手撐在床邊,垂首定定看著他:“給你下毒之人可是韓蟬?”
李鳳燕眼中閃過詫異,又飛快隱去,他打量著滿臉病容的葉云亭,神色生了波瀾:“怎么這么說?”
雖然他一直有所猜測,但葉云亭怎么會知道?
葉云亭頭暈?zāi)垦#~頭上布滿冷汗,他支撐不住地往下倒,整個人幾乎疊在了李鳳岐身上,喘著氣道:“皇帝可能會對玄甲軍動手,王爺若是有法子,最好盡快送信去北疆,叫副都督切莫輕舉妄動?!?/p>
五萬玄甲軍,那是精銳之中精銳。他們不僅是李鳳岐的底氣,也是北疆的后盾。
若是夢里的事為真,那葉云亭必須想辦法阻止舊事重演。
“我知道?!崩铠P岐垂眸看他:“我已經(jīng)交代親信傳訊,只是如今各個驛站關(guān)口守衛(wèi)嚴(yán)密,訊息不好傳送出去。”
“得盡快。”葉云亭緊緊抓住李鳳岐的手腕,急切道:“不然怕是來不及?!?/p>
既然李鳳岐早有所料,那他上一世定然也曾命人給北疆傳訊,只是不知是信沒送到還是出了別的岔子,副都督朱聞仍然起了兵。
葉云亭胸口劇烈起伏著,口鼻之間噴吐出滾燙的氣息,他渾身酸軟無力,那種暈暈乎乎的感覺讓他的眼神無法凝聚,他半闔著眼趴在李鳳岐胸口,語聲微弱地再一次重復(fù):“要盡快?!?/p>
他滾燙的臉頰貼在李鳳岐的胸口,李鳳岐無暇再思考他這一番突兀的叮囑緣由為何,連忙大聲喚季廉進(jìn)來。
季廉進(jìn)來一看,就見葉云亭臉上燒紅,竟然又燒了起來。
他急急忙忙就要將人抱起來送到外間去,卻被李鳳岐叫住了:“就讓他睡在這吧,他還病著,羅漢床狹小,不便他休息?!?/p>
外間的門總要開開關(guān)關(guān),難免見風(fēng)。相比起來這里間確實(shí)更適合養(yǎng)病。季廉聞言沒有多猶豫,便將昏迷過去的葉云亭抱到另一邊放下,又抱來新被褥給他蓋好,方才又去端藥來喂給他喝。
李鳳岐側(cè)臉看著,只能看見青年半邊脆弱的側(cè)臉。他秀長的眉打成了結(jié),眼睫不安分地顫動著,似乎掙扎著想要醒來。
明明病得很重,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卻是提醒他給北疆傳訊。
李鳳岐心頭一時酸澀難言,半晌之后,方才對喂完藥的季廉道:“天黑之后,你給我備一桶熱水,將先前取的藥材加一包進(jìn)去?!?/p>
昨日葉云亭高燒不退,季廉守著他無暇他顧,李鳳岐也沒著急解毒。
但方才葉云亭的話提醒了他,北疆危局尚未解,他得再快一些。
深夜。
房間里彌漫一股濃烈的藥味,刺鼻的藥材味與溫?zé)崴旌显谝黄?,讓呼吸都仿佛凝滯?/p>
葉云亭皺著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去尋找這刺鼻藥味的源頭,而后,便看見了泡在浴桶之中的李鳳岐。
李鳳岐上身赤裸,脖子以下都浸在褐色的藥液之中。他緊緊閉著眼,一雙濃黑劍眉緊緊蹙在一起,搭在桶邊的雙手用力扣著桶壁,被水汽蒸紅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似承受著極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