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說過,葉妄是被捧在掌心里長大的。不僅國公府縱著他,因為殷夫人的緣故,殷家人對他也十分寵愛。殷家根基在云容,但因著兩家是姻親,也時常會互相走動。
有一年葉妄去云容殷家做客時,便帶回來了一只頸背偏白,頭頂淺褐的獵隼。這只獵隼生得壯實威武,機敏且性情兇猛,原本是殷家隼苑的隼王。
北昭尚武,性情兇猛的獵隼在權貴世家中十分受歡迎,而獵隼盛產之地正是在渭州,殷家隼苑中的獵隼一大半都是自渭州而來。
而葉妄帶回來這獵隼更特別一些,乃是葉妄的大表兄親自在渭州與西煌交界的草原上獵回來的,這獵隼原本是一對兄弟,其中一只被葉妄表兄帶回了云容馴養(yǎng),而剩下一只,據(jù)說是送進了北疆都督府。
這些都是葉妄將獵隼帶到他面前炫耀時所講,葉云亭本來已經忘了這茬,但瞧見葉妄時卻陡然回憶了起來。
如今各州關口驛站守衛(wèi)重重,不易通過。但這獵隼,可不會有人來查。
他還記得葉妄曾跟他炫耀過,他討要這只獵隼時他大表兄十分不舍,因為這只隼王不單單捕獵厲害,它還能獨自往來渭州與云容,常常一去渭州便是一兩月,就和它兄弟待在北疆都督府里蹭吃蹭喝,待夠了時候,再自己回云容。
倒是后來葉妄將獵隼帶回了上京,精心養(yǎng)在府中,再沒讓它獨自出去過。
葉云亭盤算著讓獵隼送信的可能性。
云容隸屬冀州,冀州西邊緊挨著渭州,兩地相隔并不遠,若以人力,走官道快馬兼程半月可達。若是換成獵隼,至多七八日應該便可抵達。
只是卻沒法保證獵隼能將密信準確送到朱聞手中。
葉云亭心思轉了幾轉,再看向葉妄時,神情便愈發(fā)柔和。他抬手拎起小桌上的茶壺,斟了兩杯熱茶,一杯放在葉妄面前,一杯自己捧著,不緊不慢地抿上一口。
葉妄瞅著眼前的茶水,不自在地動了動。
這還是兄弟兩個第一次平心靜氣地坐在一起喝茶,以前每次都是他趾高氣昂地找上門去鬧事,葉云亭通常由著他鬧完,之后再好聲好氣地送客。脾氣跟泥人似的,仿佛無論他做什么都在對方心里掀不起絲毫波瀾,最后結局都是他放一番狠話后怒氣沖沖地離開。
少有如此兄友弟恭的時候。
葉二公子很有些不習慣,也有些……受寵若驚。
但他面上卻半點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端起茶水一口喝完,他揚了揚下巴,傲然道:“永安王可有欺負你?三朝回門時又為什么不回家?”
“王爺待我很好?!比~云亭放下茶杯,溫聲慢語道:“至于三朝回門,我與王爺均是男子,本就未循男女婚嫁之舊例,加上我偶感風寒,回去了怕是要惹父親母親擔憂,便沒有回去?!?/p>
他臉色比雪還白三分,這些時日喝藥胃口也差,比在國公府時還瘦了些。說這番話倒是十分有說服力。
葉妄半點也沒有懷疑。
“那你何時回來?”
葉云亭笑:“至少也要等病好之后?!?/p>
葉妄皺著眉,對這個答案勉強滿意:“那你病好了便尋個時間回來,父親與母親都十分惦念你?!闭f完他又動了動,仿佛屁股底下扎了刺。
“好。”葉云亭應承下來,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又給他續(xù)了一杯茶,才入了正題:“對了,你那只獵隼可還養(yǎng)在府里?”
葉妄說“在的”,那獵隼可是他的心肝寶貝,專門從殷家借了兩個精通養(yǎng)隼的下人過來照料著。
“怎么忽然問起它?”葉妄疑惑地瞅著葉云亭,見他垂著眼睛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忽然福至心靈,目露得意道:“你是不是瞧上我的隼了?”
他比葉云亭想得還要上道,葉云亭聞言自然順勢應了下來:“嗯,養(yǎng)病時看了些閑書,忽然便想試試馴隼。”
“借你養(yǎng)養(yǎng)倒也可以。”葉妄滿臉得色,斜睨著他道:“不過你得拿東西來換?!?/p>
“什么?”
葉妄指指他腰間的一塊玉佩:“這個,我要這塊玉佩。”
葉云亭垂頭瞧向腰間,那里只掛了一塊并不值錢的葫蘆玉佩。這玉佩是奶娘還在時給他和季廉買的生辰禮,不是什么好玉,雕工也就尋常。也就是圖個葫蘆的“福祿”之意。他與季廉一人一塊。沒什么特殊的,更不值幾個銀錢。
“你確定要這個?”葉云亭擰眉,一時猜不準這個弟弟的意圖。
“不要你這塊?!比~妄眼珠子轉了轉,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你那個書童不是也有一塊嗎?你把他那塊給我就成?!?/p>
葉云亭越發(fā)不明所以,但這玉佩是奶娘所贈,他的給了葉妄便罷了,季廉那塊卻是不行。
他搖了搖頭,笑著將腰間的玉佩取下來:“兩塊玉佩是一模一樣的,你既喜歡,把我的給你就是。”說完將解下來的玉佩遞到了葉妄面前。
“……”葉妄瞪起了眼,毫無預兆地生起氣來:“我就要他那塊,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