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日光在出門的一剎晃得人眼疼,簡韶睜不開眼睛。
緊緊閉著眼睛,她仿佛是第一次站在日光之下。
她其實看過吳娉的資料,從縣城中學考來平城,父母離異,有一個兄弟。
她還聽學妹們私底下講,吳娉的父母其實還住在一起。她的父親舉著刀劈了木門,威脅她的母親,若是敢從家門出去,誰也別想活到明天。
十二月清冷的風吹得她清醒,簡韶終于忍不住地,脫力一般蹲了下來,太陽在頭頂明晃晃。
她懂那種絕望,她都懂的。
﹉﹉
風鈴叮叮當當?shù)負u,邵文津把跑車鑰匙往口袋一塞,一屁股坐在隋恕面前。
隋恕抬起眼,克制的目光落在他大敞的花襯衣領口上,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
邵文津摸了一把下巴,掃了眼隋恕風衣下周整的領口,抬手招呼服務員點單。
兩個月前的派對上,一個中介人找到他,神神秘秘地說:“津少,我這里有點有意思的東西。你聽說過——基因造人嗎?”
然后,他見到了隋恕。真是沒有想到,斯科特基因實驗室居然會有平城大學的研究生。
這個實驗室在圈內(nèi)名聲可是有些特殊。
“你有把握?”邵文津似乎隨隨便便問了一句。
隋恕平視他,聲線平穩(wěn):“老師找到了那種生物,就會重新培育出來。而對我們來講,不僅僅是重新帶回來,更多的,是通過基因快剪,讓它成為全新的超強物種?!?
他的目光壓抑著熱切。
“它幾十倍于人類的速度和力量、無堅不摧的表皮組織,再與人類基因相剪輯,賦予它自然界最高進化的智慧。最終得出來的新人類,是力量與智慧的終極結合體——”
邵文津的指尖一下一下敲著扶手,“Jane小姐那邊,她的肚子在學校里大起來……”
“不會顯懷,”隋恕答道,“甚至比普通人類孕期要短得多?!?
邵文津倚回扶手椅,輕笑一聲:“那我就祈禱我的錢不要打水漂嘍?!?
他對面的男人淡淡頷首,在不談研究時,他永遠看起來莊重自持。
邵文津聽到對面?zhèn)鱽硭逅〉脑?,“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十分自負。
他再度輕笑。
﹉﹉
“有把握的事,我這輩子沒做過幾樣——”
簡韶坐在唐寧對面,食堂里摩肩接踵,混亂的聲音在肩頸里燃燒,此起彼伏,如短兵相接。
從器材室趕到食堂已經(jīng)很晚了,但塑料餐桌還是擠得滿滿當當。
簡韶端著盤子從頭轉到尾,菜渣黏在桌面上,她忍著嘔吐的欲望在角落找了張勉強干凈的空桌,旁邊的人從書堆里抬起頭:“簡韶?”
是唐寧。
唐寧摘下耳塞,把書本摞好。簡韶坐過來:“還沒吃?”
唐寧從包里拿出面包,“喏,吃這個。真的是吃不起了,這個月還要買真題?!?
簡韶用筷子從餐盤里撥了一半糖醋里脊給她:“吃點肉?!?
四周喧鬧,如行鬧市。
“行啊富婆,”唐寧拍把手,“這糖醋里脊從哪個窗口打的,給了這么多!”
簡韶搖搖頭,聲線平晰:“不是在這打的,是隋恕家的阿姨做的。”唐寧的筷子頓了下,咂了咂舌,聲音卻被后桌的爆笑聲蓋過。
后桌的一群男男女女開了一圈啤酒,正在給最中間的女生過生日。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簡韶看到了?;ㄐ腋5乇淮負碓谥醒?,她的男朋友用手捂著她的眼睛,紅著臉吻她。
而那雙溫柔的手掌,在三十分鐘前,曾插在另一個姑娘的嘴巴里,扣她的喉嚨。
唐寧猶豫著,低聲問:“你什么時候,去做那個……你有把握么……”
有把握的事情,她這輩子沒做過幾樣。
她用筷子夾起一塊里脊。
簡韶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近乎冰冷的冷靜:“下周五?!?
她的聲音很快湮沒在歡樂的哄鬧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