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彎彎眼睛,“過了幾年,他還記得你?!?/p>
“嗯, ”謝游眼里帶了些淺笑和懷念,“上課我總是坐在第一排,他很喜歡問我很難的問題,但我每次都能答對,他說我這樣讓他感到挫敗。 ”
余年笑起來,“我以前念書的時候,老師也說過類似的話,他出的隨堂測驗的題目非常難,很得意地說班里肯定沒人能答上,沒想到我答對了。”
兩人散著步去河邊的小餐館吃了晚飯,又看了會兒沿途的夜景?;氐郊?,謝游在前面,余年走了兩步,在樓梯轉(zhuǎn)角的位置停下,猶豫了兩秒,喊道,“謝游?!?/p>
謝游轉(zhuǎn)過身,從高了幾級的臺階上低頭,“什么?”
扶著欄桿的五指收緊,余年綻開笑容,聲音不重,卻很堅定,“我是想告訴你,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想彈鋼琴的話,我就是你最忠實的聽眾。”
話音落下后,周遭都安靜下來,許久,謝游才澀聲回應(yīng),“好?!?/p>
再一次進到琴房里,謝游朝鋼琴的位置走了兩步,又停下,看向余年。余年眼里帶著笑,“沒事的。”說著,他直接伸手握住了謝游的手腕,把人帶到了琴凳邊。
等謝游坐下了,余年自己找了窗邊小沙發(fā)的位置,手撐著下巴,盯著謝游的側(cè)影有些出神。
他能理解謝游的忐忑和慎重——鋼琴和音樂,是他心里捧在圣壇上的存在,必須以最大的尊重和最多的努力,才有資格去觸碰。如果不能全心投入,如果只能彈奏出有瑕疵的樂曲,那就是褻瀆。
視線里,謝游小心翼翼地抬起木制的琴蓋,色彩簡單的黑白鍵出現(xiàn)在眼前。將脊背挺得筆直,輕輕吸了吸氣,謝游才把微微發(fā)著顫的手指放在了琴鍵上,卻許久都不敢按下去。
直到余年站到謝游身后,將手覆在謝游微冷的手背上,力道輕輕往下,“錚”的一聲,清脆的琴音在空氣中蕩開來。
余年坐回小沙發(fā)里,重新?lián)沃掳停⒁曋x游。
沒過多久,鋼琴聲就像綿綿的瀲滟水波一般響了起來,謝游坐在琴凳上,閉著眼,指尖仿佛有記憶一般,按下琴鍵,將音符精準地嵌入旋律中。
余年懶散地蜷縮在沙發(fā)里,聽著琴曲,仿佛星河璀璨皆在眼前。
一曲終了,尾音裊裊消散,謝游睜開眼,下意識地看向余年,眼里是掩飾不住的緊張和忐忑。他甚至不敢問一句,我彈得怎么樣?
余年坐直,輕輕鼓掌,眼里像是蘊著星光,“彈得超好,而且整首小夜曲,一個音都沒有錯漏,真的非常棒。”
緊繃的身形這才松弛下來,謝游不太好意思,“我一直都在復(fù)習(xí)。”
聽見這句,余年鼻尖一酸。這幾年,謝游再沒有碰過鋼琴,那這復(fù)習(xí)可想而知,或許就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閉著眼睛,手指按著空氣,一遍一遍地彈奏、聯(lián)系,只因害怕有一天,自己再也想不起正確的旋律。
余年赤腳踩著柔軟的地毯,從后面抱住謝游的背,下巴擱在對方肩上,輕聲道,“謝游,我們合作一首歌吧?!?/p>
“你彈鋼琴,我唱歌,整首歌里就我們兩個人,好不好?”
垂眼注視著黑白琴鍵,謝游最后應(yīng)道,“好?!?/p>
在小樓里住了兩天,余年買菜做飯,謝游洗碗,等謝游在書房遠程處理工作時,余年就會坐在地毯上,捏著筆在紙面上寫歌。不過廢了七八次稿,也沒能把滿意的旋律寫出來。
合上電腦,謝游起身,彎腰把正盯著空氣中某一點發(fā)呆的余年從地上抱起來,一路走到衣帽間才把人放下,俯身吻了吻余年的眉心,“年年,該換衣服出門了?!?/p>
余年還有些發(fā)懵,隔幾秒反應(yīng)過來才連忙應(yīng)道,“好?!?/p>
謝游換上黑色長款風(fēng)衣,里面搭的是手工剪裁的黑色襯衣,顯得眼窩深邃,眉目冷峻。余年翻翻找找,干脆套了白色衛(wèi)衣,又加了一件簡單休閑的牛仔短外套。外面下著雨,打開門,謝游撐開一把黑色大傘,將余年摟在懷里,走了出去。
車一路開到浮空餐廳,何驍已經(jīng)提前派人過來包了場。餐廳四面都是玻璃墻,能夠三百六十度無阻礙地欣賞城市的景色。和謝游一起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來,余年無意識地哼著沒什么章法的調(diào)子,哼著哼著,忽然抬手示意,讓侍應(yīng)生拿一份紙筆過來。
筆跡凌亂地在紙面上寫下一串音符,余年捏著筆,偏頭朝靜靜看著自己的謝游笑道,“我們合作的那首歌,就叫《小夜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