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感覺到了熟悉的難堪。
他隱約知道答案是什么,卻怎么都抓不住。只是幾天前,看到晉翰文離去背影時,那種心臟被攥緊,喉嚨被掐住的窒息感又來了。
不是。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F(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在這張床上,在這個房間里,隨便哪個地方盡情的做愛。他會撫摸這個男人柔軟絲滑的頭發(fā),會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會在性愛里爽到頭皮炸開。
而不是這樣靜默的站立。
相視無言。
幾分鐘后,阿四機械的抬起手,解開衣領(lǐng)扣子。
晉翰文低頭長出了一口氣,“這就是你的回答?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為了讓你異能失衡的身體恢復(fù)正常?算了,我問你也是自取其辱。”
說話的同時,幾根藤蔓在房間內(nèi)豎起,將空間分割成兩個封閉的空間。
阿四在一邊,晉翰文在另一邊。
“你他媽站?。x翰文!你敢走,我、我他媽殺了你!”
但晉翰文只是腳步頓了頓,最后還是打開門走了出去。背影堅定而冷漠。
阿四的手指搭在第三個紐扣上,敞開的領(lǐng)口下面隱約可見一小片白色的布料,和細細的吊帶。
“不是……我穿了肚兜,你不是想看嗎?”
阿四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喃喃道。
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晉翰文在的時候他卻怎么都說不出口。他不確定晉翰文還會不會像之前那樣喜愛這對“發(fā)育不良”的胸部了。
一墻之隔
晉翰文仰起頭靠在門上,眼睛里氤氳著大片朦朧的水霧。
什么時候?阿四,你要讓我等到什么時候?
說一句愛我就這么難嗎?
我不想看你討好我,也不需要你討好我。
我只想讓你說一句,愛我。
他不敢讓阿四解開扣子,因為他絕對會毫無底線的原諒阿四??蛇@樣一來,阿四能想清楚他愛的究竟是什么嗎?
——
“……你要在這里哭嗎?”李科長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斟酌著詞句用氣聲說,“你哭起來沒完沒了、天崩地裂的,要不還是換個屋子?”
晉翰文情緒被打斷,臉上表情十分僵硬,“……不是,能不能別信溫琛的謠言了?”
李科長嗯嗯點頭,實際上根本沒當回事。當初厲祿行將軍犧牲的噩耗傳回來,晉翰文都嚎得昏了過去,醒來接著哭,眾人皆知。
晉翰文看他不信,不得不解釋,“我當時年紀又不大,而且厲將軍答應(yīng)過我,他這次一定會帶回來好消息,我等了那么那么久,只等到了一塊破石頭……算什么好消息……”
他情緒更加低落。
“我得去準備一下工作交接了,你別和秦有容說太多。”
李科長跟在他屁股后面,興致勃勃地問,“怎么了,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我說了你那是心理疾病,正常人不會對伴侶做壓力測試的?!?/p>
晉翰文情緒徹底被攪和沒了,“我沒有給他施加壓力,我在給他空間,讓他想清楚!我們都要結(jié)契了,他連愛不愛我都搞不清楚,怎么能行?不然我問他那么多問題閑得慌?他不懂什么是愛,我原來想慢慢一點點教會他,給他安全感,可他遇到點風(fēng)吹草動就要放棄,簡單的方式行不通,他不信我,第一段感情給他心理造成的陰影太大了。所以,這是一個讓他主動走出陰影的機會,你懂嗎?”
“不懂,你直接說不就得了?”
“說什么?我問他愛不愛我,他根本回答不上來。你信不信,我真掰開揉碎了說給他,他只會說我傻逼矯情。我不是接受不了他那樣的回答,但……”晉翰文斟酌了一下語句,最后放棄粉飾自己的想法,直白的說,“他那么對我,我傷心。我明明對他那么好,他卻一點都不信任我,出什么事情不問我,問別人,我都說了好幾次,他問什么我都會告訴他的。所以我不想這么簡單的原諒他,他傷到我了。”
李科長看他一臉糾結(jié),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在生氣,靈光乍現(xiàn)。
“你……別扭什么?在撒嬌?”
“放你媽的屁!老子剛剛說的話里,哪個字他媽的和撒嬌有關(guān)系?”
“……”
寂靜了半分鐘后,李科長開口問,“你要去坑里嗎?”
晉翰文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我會回來的?!?/p>
“活著?”
“……”
“這兩天還見他嗎?”
“不了。”
“你真是個大渣男?!?/p>
晉翰文走了,阿四只是在人群中遠遠看了眼,搶走鄭一炎外出時的裝備,提前埋伏在了出城的路上。
他從上午等到了晚上,都沒有等到那兩人的車隊,只等到了鄭一炎。
“小秦,別等了,他換路了。這次就不追究你擅自脫離隊伍的責(zé)任,歸隊吧?!?/p>
阿四一腳踢在路邊的樹上,煩躁的抓了抓頭發(fā),“操!操!真他媽傻逼!”
鄭一炎很糾結(jié),晉翰文少將臨行前讓他開解秦有容,說性格相似的人好溝通,可他對感情糾葛八卦內(nèi)容什么的沒有一丁點興趣,而且他有秦有容這么兇嗎?!他確實偶爾會欺負一下新人,脾氣也比較暴躁,可秦有容簡直就是京都の絕兇虎,會吃人的那種。沒得可比性啊。
等等,少將不是京都の白桜嗎,真配!
自己起名字能力還不錯啊。
鄭一炎走神了幾分鐘,終于張開嘴。
“你……和少將到底鬧什么矛盾了?”
阿四瞥了他一眼,深邃烏黑的眼里沉甸甸的,全是壓抑著的暴虐。
鄭一炎抬起下巴,作出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你和老婆吵架還想遷怒我?”
姿態(tài)雖然擺出來了,卻偷偷換了措辭。
聽到鄭一炎的描述,阿四愣了下,心情莫名其妙變得好了些。
老婆。別人覺得晉翰文是他老婆。
“……沒什么。”
鄭一炎松了口氣。
“這就好,少將對你怎么樣,我們都看在眼里。以后好好的,男人嘛,有什么矛盾道個歉也就過去了。”
他真不想聽,糊弄一下想就這么算了。
阿四面無表情的回,“他不過是想利用我而已?!?/p>
不過是利用而已。
阿四嘴上說著這樣的話,腦子里全是回京路上和晉翰文的相處。
風(fēng)暴來臨時將他護在身體里,還會溫柔地說別怕的晉翰文,抱著他的腰撒嬌的晉翰文,給他做衣服的晉翰文,吃飯時開心到瞇起眼睛的晉翰文,堅定表白的晉翰文……
不過是利用而已,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是不是對其他人也都這么好?
阿四又感覺到那股奇怪的酸脹泛了上來,指尖麻麻的。
“利用什么?”鄭一炎違背自己本能的強行接話。
阿四說,“利用我去隕坑。他……喜歡的不是我,是我高階異能者的身份。”
鄭一炎一臉難以置信和果然如此的復(fù)雜表情,“你是高階?!我操,我就說我怎么打不過你,怪不得??!”
“過去,受了點小傷?,F(xiàn)在不是了。”
“哦。不過,去隕坑這個……算利用嗎,不就是組隊嗎?而且你覺得他喜歡你只不過是利用你,因為你是高階,那你現(xiàn)在都不是高階了啊,怎么利用?再說,他這次去隕坑,帶你了嗎?你想太多了吧?!?/p>
阿四豁然明朗。
對,既然是利用,那為什么他和薛鳴豪去了?明知道他身體已經(jīng)異變,或許這輩子都無法恢復(fù)到高階,卻依舊說著那些纏綿甜膩的愛語,為什么?
因為他真的愛他。
晉翰文愛阿四。
這段時間一直堆在阿四心里的郁結(jié)不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懼怕的從來都不是自己過去做過的事情,他只是潛意識里懼怕著一種可能——
晉翰文其實根本不愛他。
可答案是那么的簡單,顯而易見,隨便誰都能看出來。
只有他不知道,只有他不懂。
阿四嘴角上揚,“我要去見……”
想見他,想狠狠蹂躪他的嘴唇,想剝光他的衣服,想和他激烈的做愛,想聽他把那幾個字再說一次,說一百次。
阿四為自己幻想的事情愉悅著,可他沒想到,下一次收到晉翰文的消息,卻是晉翰文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