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她一會兒被留著大波浪的美艷女人持刀追趕,一會兒迎面撞上滿頭鮮血和腦漿的祝辰,一會兒又被手里拿著鞭子的陸銘遠步步緊逼,慌不擇路地四處逃竄。
等到被嘹亮的雞叫聲驚醒,祝真從床上坐起,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試著向守在門外的婦人討要換洗的衣物,婦人給了她一套棉麻材質的白色衣褲,面無表情地提醒:“中午十二點之前記得趕回來,在一樓餐廳集合抽簽?!?/p>
祝真答應一聲,拿著衣服走向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也許是為了方便祭祀的少年少女們沐浴,也或許是出于村長的講究與排面,除了院子里的公共衛(wèi)生間之外,每一層都配備了單獨的洗手間。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吱呀”一聲門響,封紹正好從里面出來。
男人剛剛洗過澡,短發(fā)上還帶著水珠,眉目干凈而溫柔,再簡單不過的棉麻布料,愣是被他穿出了遺世獨立的風流氣質。
祝真下意識屏息,輕輕嗅聞一口,封紹身上清冽微苦的氣息飄入鼻腔,提神醒腦,令人聞之難忘。
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一秒鐘后,祝真先行移開眼睛。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更不知道該以什么態(tài)度與他相處,覺得實在尷尬。
封紹亦無攀談的意圖,紳士地側身避讓,然后迎著漸漸亮起來的日光,往走廊另一頭而去。
祝真打開淋浴,調好水流溫度,嫩白的手移到角落架子上放著的洗發(fā)水噴嘴處,擠出一團烏褐色的黏稠物。
她托著洗發(fā)水放到鼻下聞了聞,里面應該加了許多藥材,散發(fā)著和封紹身上一樣的清苦氣息。
簡單洗了個澡,祝真緊繃的情緒終于有所緩解,換上干凈的衣服,走樓梯下樓。
早上七點鐘,餐桌上已經備好了早飯,幾碟子咸菜、白面饅頭,還有一大鍋小米粥。
沒有看到肉類供品,祝真著實松了一口氣,不然的話,她還真不一定有胃口吃下去。
餐桌旁只坐了李承一個,他對面有一副用過的碗筷,想來是封紹吃過留下的。
祝真走到李承身邊坐下,盛了碗小米粥慢慢喝了兩口,聽到外面隱約傳來嗩吶聲響,疑惑道:“怎么這么早就開始排練?”
按理說,那群奏樂的人昨天已經排練了一個下午,晚上又游刃有余地表演過,今天本該輕車熟路,用不著這么敬業(yè)才是。
李承撇了撇嘴,眼下濃重的黑眼圈襯得他越發(fā)無精打采,語氣里也更加怨氣沖天:“不是排練,是迎親。”
“什么?”祝真沒想到在這種祭典大禮的中間,還會有真正的喜事穿插,“是誰要結婚?”
李承指指樓上的方向,低聲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那傻子要娶李冰云,待會兒就接過來拜堂。”
祝真微蹙秀眉:“李冰云愿意嗎?”
“不愿意能怎么辦?”李承用杓子使勁攪動著碗里金黃色的米粒,瓷器磕碰,發(fā)出令人渾身難受的聲音,“祝真,咱倆如今算是一條繩子上拴著的螞蚱,我不拿你當外人,再說了,反正都要死了,也沒什么可害怕的,實話跟你說吧,我早懷疑祭祀占卜的流程有貓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