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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應(yīng)弦的鎮(zhèn)定劑效果還沒過,正在熟睡中,那沉靜的面容看來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只有汗?jié)竦膭⒑WC明他剛剛的經(jīng)歷并不輕松。
任燚給盛伯打了個電話,但比盛伯先到的是邱言,顯然是滅火的消防隊通知了鴻武分局,任燚簡短地向她描述了這一晚上發(fā)生的事
盛伯到了之后,看著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宮應(yīng)弦,滿臉的心疼,抱著干凈的衣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任燚安撫他道:“他身體沒問題,只是打了鎮(zhèn)定劑,醒過來就好了?!?/p>
盛伯難過地說:“少爺從小就在做心理治療,到十三歲的時候,才能勉強面對火,但從來沒有那么近的靠近過火,因為火,他連熱一點的食物都排斥。”
任燚有些內(nèi)疚地低下了頭。
邱言輕聲道:“盛伯不是在怪你,任隊長,你別多想,這不是你的錯?!?/p>
盛伯也忙道:“任隊長,我不是那個意思?!?/p>
任燚點點頭:“我知道,只是……沒想到他情況這么嚴(yán)重?!?/p>
“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很多了,很多年不吃藥也不用看醫(yī)生了?!笔⒉畤@道,“少爺最討厭臟了,我給他清理一下,換套衣服,免得他醒來難受?!?/p>
任燚和邱言離開了病房。
邱言神色凝重,臉上帶著一抹難掩的悲傷:“出去透透氣吧?!?/p>
“走吧?!?/p>
倆人走到醫(yī)院外面的庭院里,邱言掏出煙遞給任燚。
任燚猶豫了一下,抽出了一根。他大學(xué)的時候抽過煙,那時候年輕氣盛,只是為了耍酷,后來進中隊就戒了,每年因為煙頭引發(fā)的大小火災(zāi)有上百起,他作為消防員,抽煙總覺得心里有些別扭。
但他現(xiàn)在真的心煩意亂,需要冷靜一下。
邱言靠坐在石桌上,修長的手指夾著煙,唇間薄霧輕吐,忽明忽暗地?zé)燁^在昏暗的光線下就像一顆星星,而她的長發(fā)就是墨黑的銀河,這畫面有一種蒼茫的美。
任燚也抽了一口,那辛辣的滋味兒入喉,令他不適地咳嗽了兩聲。
邱言輕笑一聲:“很久沒抽了?”
“嗯,不過,你這個煙太沖了,我第一次見女孩兒抽這么沖的煙。”
“工作強度大,提神嘛?!鼻裱钥粗掷锏臒?,“煙這個東西,危害這么大,可很多人還是戒不了,國家也戒不了,畢竟有大把的稅收。”
“是啊?!?/p>
“你說它像不像火?!鼻裱缘膫?cè)臉如雕刻一般精致美麗,但難掩落寞,“有大大的好處,又有大大的壞處。”
“是啊,火是人類文明的起源,可也是摧毀人類文明的一大殺手?!?/p>
“應(yīng)弦曾經(jīng)研究過火,從歷史、宗教、神學(xué)、民俗、科學(xué)等各個方面研究?!鼻裱钥嘈Φ溃八f他是為了治療對火的恐懼,但我覺得,他是偏執(zhí),他放不下火,他想從火身上找到真相,也是,誰經(jīng)歷過那樣的事,能走得出來?!?/p>
任燚重重抽了一口煙,一想到宮應(yīng)弦從小到大遭遇的一切,他就感到呼吸沉重。
“你都知道了吧?”邱言問道,“他家的事。”
“知道一點,側(cè)面知道的,我沒有問過他,不敢問?!?/p>
“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的?!鼻裱曰仡^看了一眼醫(yī)院大樓,樓體規(guī)規(guī)矩矩的正方形顯得沉悶而壓抑,密集的一排排窗戶僅有幾片亮著燈,夜晚看,陰森森的,令人汗毛倒豎,“你知道他為什么討厭醫(yī)院嗎?”
“他父母……”
邱言搖頭:“他父母根本沒有活著從那棟房子里出來,被送進醫(yī)院的是他姐姐?!?/p>
任燚怔住了。
“他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鼻裱猿榱艘豢跓煟÷曊f,“我們從幼兒園開始就同班,一直到初中,從小到大,形影不離?!?/p>
任燚暗暗握緊了拳頭,他知道他將要聽一個怎樣錐心的故事。
“她是……她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又聰明,又善良,彈得一手好鋼琴,天使一樣完美。但那場火,把她燒得面目全非……”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已然哽咽,“十根手指都黏在了一起?!?/p>
任燚倒吸一口氣,眼圈紅了。他見過烈火焚燒人體的慘狀,他見過太多了。
“她在重癥監(jiān)護躺了六天……”邱言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任燚拿著煙的手止不住地抖動。
邱言不著痕跡地抹掉了眼淚:“任隊長,應(yīng)弦把自己封閉了十八年,你是他唯一交到的朋友,我們都很感謝你,希望以后你也能多多幫助他?!?/p>
“我一定會的?!比螤D深吸一口氣,心里涌上一股無能為力地憤怒,他忍不住道,“他爸爸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
邱言沉默了一下:“不管你聽說的是什么,那不是真相?!?/p>
任燚驚訝地看著邱言。
“他們是被謀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