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宮應弦沒有再聯(lián)系任燚。本來任燚接到的任務,也只是輔助火災調(diào)查,而這次的火調(diào)難度系數(shù)較低,從起火時間到起火原因再到起火過程,都清清楚楚,真正復雜的是追究責任人,這是警和諧察的工作,他實際可以交差了。
但已經(jīng)參與到了這個程度,他自然一直掛心進展和結果,可想到宮應弦欠收拾的調(diào)性,他又不愿意主動聯(lián)系。
糾結了一段時間,任燚還是沒忍住,給宮應弦發(fā)了條信息:有進展嗎?
等了很久,宮應弦都沒回。
任燚干脆打了電話過去,剛響了一聲就被掛斷了,宮應弦回了信息:晚點。
任燚“呿”了一聲。
這時,丁擎敲開了任燚辦公室的門:“任隊,上次在博愛路救的那位女士一家來了?!?/p>
“哦,好?!比螤D起身跟他下了樓。
會客室里坐著一家三口,胳膊上還纏著白紗布的女子正是當時被摩托車殘體壓住的年輕媽媽,她的丈夫抱著他們的兒子。
任燚等人一進屋,他們便站起身來,感激之色溢于神情。
那位爸爸略有些激動地說:“你就是任隊長?你好你好?!?/p>
任燚伸手與他相握:“你們好?!彼聪蚰俏慌樱澳氵@么快就出院了?”他心中感到頗安慰。
年輕媽媽感激地說:“我能這么快出院,多虧了你們,我一直跟我老公說一定要來當面謝謝各位,謝謝各位救了我的命?!?/p>
任燚笑道:“客氣了,這是我們的職責,其實當時熱心的路人也幫了不少忙?!?/p>
“對,好心人很多,但關鍵時刻專業(yè)能力更重要,醫(yī)生說當時要是冒然把那個車架拔出來,我老婆肯定大出血,可能撐不到醫(yī)院。謝謝你任隊長,謝謝各位消防員,你們是我們一家的恩人?!蹦贻p爸爸說得眼圈發(fā)紅。
年輕媽媽拽了拽兒子的小手:“寶寶,你是不是有禮物要送給消防員叔叔呀?”
那男童扭捏了一下,害羞地從背后拿出一張賀卡,遞給了任燚。
賀卡上是一副充滿童稚的蠟筆劃,畫著幾個穿著救援服的人圍在他和媽媽身邊。
任燚笑了笑,胸腔充滿了暖意,他捏了捏男童的小臉蛋:“畫的真好,謝謝你。”
夫妻倆再次道謝。
孫定義嘿嘿一笑:“救人是我們的天職,真的不必太客氣,看到你們能好起來,對我們而言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崔義勝感慨道:“是啊,只是可惜我們救不了所有人?!彼腿螤D是當時最近距離看著那個少年的生命一點點逝去的人,他甚至記得那流淌的鮮血散發(fā)出來的猩熱的氣味,這些天每每回想,依舊沮喪。
“誰?”年輕爸爸愣了一下,“你不會是說那個小孩兒吧?他死了不是活該嗎,有什么可惜的?!?/p>
這回輪到任燚等人怔住了。
年輕爸爸咬牙切齒地說:“五環(huán)內(nèi)不能騎摩托,他偷偷騎親戚的摩托出來還闖紅燈,害死自己不說,還害了這么多人,網(wǎng)上全都在罵他,這種人早點死是為社會除害?!?/p>
任燚沉默了。
崔義勝皺起眉,有些艱澀地說:“他才十五歲,他犯了錯,也錯不知死吧……”
“他錯不至死?”年輕爸爸拔高了語調(diào),激憤地說,“那沒犯錯的人就該死嗎?我老婆呢?轎車司機呢?我兒子才四歲,他如果沒有了媽媽該怎么辦?這種人就是父母沒教育好,長大了也是禍害!”
崔義勝還想說什么,被任燚以眼神制止。
年輕媽媽推了推她的丈夫,小聲道:“別說了?!?/p>
年輕爸爸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任燚平靜地說:“祝你早日康復?!?/p>
一家三口也識趣地告了辭。
崔義勝看著任燚,沉重地說:“任隊,他該死嗎?他只是個孩子,他做錯一件事,但也許他會在以后幾十年里做更多對的事,可他再也沒有機會了?!?/p>
任燚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這世上很多問題本就無法用“是”與“否”去解答,他拍了拍崔義勝的肩膀:“他該不該死,不應該由我們來評價,但受害者家屬有自己的立場,我們要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