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官被他這樣直截了當質(zhì)疑,臉上掛不住,怒斥道:“你這也是惡意揣測!”
“那我收回?!?/p>
“你……”
“夠了!”法官適時敲響法槌,打斷兩人交鋒。
“鑒于這名證人身份特殊,兩次證言前后不一,在此決定對其證言不予采納,希望陪審團有自己的判斷?!苯又冀酉聛磉M行長達一小時的休庭,隨后直接進入結(jié)案陳詞環(huán)節(jié)。
這也意味著,今天之內(nèi)陪審團就會出裁定結(jié)果,案子也將有最終的定論。
休庭期間,檢察官進行了最后的嘗試,認罪換三年緩刑,姚婧拒絕了。
討論室里,吳伊高興地要跳恰?。骸皠倮谕麆倮谕?,這一個小時里陪審團就應該形成大致意見了,之后的結(jié)案陳詞不過更明確他們的判斷,最多半小時就能出結(jié)果?!?/p>
他雖未明說,但種種表現(xiàn)已能看出勝券在握。
辨方主張正當防衛(wèi),如果陪審團宣布姚婧無罪,她將被當庭釋放。
沈小石最近一直操心他媽這件事,吃不好睡不著,今天終于要有結(jié)果,難免激動。
我手擱在桌上,他聽了吳伊的話一把緊緊握住我手腕,振奮道:“這些天勞煩大家了,無論結(jié)果如何,改天我一定大擺一桌好好謝謝各位!”
盛珉鷗就坐在我們對面,聞言從手機里抬起頭,輕淺地笑了笑道:“客氣了?!?/p>
好像生成了條件反射,我霎時就跟手被刀割了一樣,連忙從沈小石手里掙出來,挪著椅子拉開一大段距離。
沈小石沉浸在自己情緒里,也沒有在意,吳伊卻忽然爆出一連串的咳嗽,將頭扭到一邊,耳朵都咳紅了。
“吳律師你沒事吧?”沈小石見他咳得厲害,出言關(guān)心道。
吳伊沒回頭,抬起手擺了擺,示意自己無事。
休庭結(jié)束,眾人依照順序再次入席。
結(jié)案陳詞控辯雙方都要說過一輪,這是最后爭取陪審團信任的機會,可以說至關(guān)重要。
我第一次旁聽到這一環(huán)節(jié),比起嚴肅的審判程序,這一環(huán)節(jié)更像是控辯雙方對自己演講功力的展示。
條理分明,通俗易懂,還要扣人心弦。
“我是個孤兒,三歲時,我被我的養(yǎng)父母收養(yǎng)?!笔㈢膪t手里旋著一支筆,在庭上開闊處緩慢踱步,“在我十四歲時,我的養(yǎng)父出車禍去世了。他被一輛貨車從后面輾軋,送到醫(yī)院后,醫(yī)生看過他的傷口,直接又將床單蓋了回去,表示已經(jīng)沒有實施任何搶救的必要。我弟弟那天哭得很慘,我從沒見他哭成那樣?!?/p>
他停頓片刻,接著道:“質(zhì)疑姚女士為什么不離開她的丈夫,為什么當時不報警,就像質(zhì)疑我的養(yǎng)父為什么當初不躲開那輛車一樣?!?/p>
“他難道聽不到汽車駛來的聲音嗎?”
“她難道看不出對方已經(jīng)喝醉了嗎?”
“如果街上突然沖上來一名陌生人對你行使暴力,你會不會反擊?答案是肯定的。那為何換做一名丈夫,大家就要奇怪妻子為何要反擊?在這場二選一的命題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姚女士只要是個正常人類,出于生物本能必然會竭力保全自己的性命。但這不是謀殺,也不含蓄意,只是出于正當、合理的自我防衛(wèi)。”
控辯雙方結(jié)束發(fā)言后,法官給了陪審團十分鐘統(tǒng)一意見。
十分鐘里,沈小石分外緊張,不停搓揉雙手,搞得我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去看盛珉鷗,他卻十分淡定,半闔著眼,一動不動坐在辯方席,不細看都要以為他是不是睡著了。
十分鐘后,陪審團代表起身,沖法官躬了躬身。
全場目光聚焦到他身上,等著陪審團裁斷。
時間都像是靜止,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對方清了清嗓子道:“經(jīng)過陪審團一致認定,認為謀殺指控不成立,正當防衛(wèi)成立,裁決姚婧……無罪?!?/p>
“無罪”兩字一出,好似有一柄鐘槌撞在我的心上,整個魂靈都跟著震了兩震。
我第一時間去看盛珉鷗,正好瞧見他掀起眼皮,唇角露出一抹盡在掌握的微笑。
不知是誰先開始,旁聽席漸漸響起掌聲,最后連成一片。
沈小石一下子抱住我,喜極而泣:“贏了贏了,楓哥我們贏了!”
我一雙眼全黏在盛珉鷗身上,要不是大家都看著,恨不得撲上去抱著他轉(zhuǎn)圈。
盛珉鷗這時站起身,一手插進褲兜,目光掃到旁聽席,與我視線交織。
我沖他咧嘴傻笑,他臉上那點笑意轉(zhuǎn)瞬即逝,很快錯開眼,與一旁姚婧握手道喜。
咦?他這眼神不對。
沈小石抱著我又跳又叫,我猛地回神,整個人像是被一月寒風吹拂,打了個哆嗦,手忙腳亂將他推開。
完了完了,我怎么感覺自己一天到晚跟個偷腥出軌的丈夫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被夫人抓包。
我好像自己作了個大死,當初為了逼飛鷗落下設(shè)的陷進,好用是好用,但后遺癥也一大堆,現(xiàn)在反倒成了累贅。以致如今我做什么,都覺得自己散發(fā)著濃濃渣男味兒,還是那種花花腸子一肚,叫誰都是心肝寶貝,腳踏幾條船的騙炮死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