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挽看著瞪大眼睛的大媽,笑著看著她抬高腿直接踩碎。
“呀?這是木頭渣子嗎?”
“你你你……你賠我家東西,這是正宗的海南黃花梨!”
這大媽上下嘴皮子一碰,也真敢說。
想訛上挽挽了。
樓下傳來了齊刷刷的子彈上膛的聲音。
“各位……想對我的夫人做什么?”
年輕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裹挾著濃濃的上位者的威嚴(yán),如潮水般在樓道的小空間鋪開。
所有人的視線往下,直接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個黑漆漆的槍口,和握著他們的面無表情的槍手們。
年輕男人今日優(yōu)雅地帶著一根拐杖,高挺的鼻梁上架著黑色細框眼鏡。
斯文的像個學(xué)者。
但沒有學(xué)者會隨身帶著這么多人手和槍支。
所有人再不見剛才做作的樣子,皮子被掀開了,只剩下了濃濃的害怕。
恨不得抱頭鼠竄。
那個大媽揭下了自己虛偽的假面,推開挽挽,驚恐地推開挽挽和她能干且上進的兒子抱頭顫抖。
挽挽差點被這敏捷的大嬸嬸給推倒了。
被走上樓梯的年輕男人接住攬在懷里,固定了腰肢。
“沒事吧?”
“沒事。”
挽挽剛想離開霍仿的懷抱,被霍仿直接拉回去。
哦對了,他在幫她撐場面。
她現(xiàn)在是他的“夫人?!?/p>
霍仿將拐杖放在墻邊。
一只手臂攬在挽挽的腰上,一只手給她整理稍稍有些凌亂的發(fā)絲。
挽挽剛開始的時候有些不適應(yīng)和霍仿這么親密,但很快就放松了下來了。
一個擁抱只比半個多了半個,但產(chǎn)生的效果卻全然不同,有一種他構(gòu)成了她的外部世界,被他完全包圍的感覺。
樓上樓下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只見那個俊美的男人攬著漂亮的女孩子,溫柔地替她理完頭發(fā),不顧眾人眼光吻在了她發(fā)旋上,還輕輕蹭,“有沒有被欺負?”
酥麻得令女人腿軟的聲音。
“沒有?!?/p>
挽挽搖頭。
霍仿不來,挽挽憑著一身力氣和戳人心扉的嘴炮也能嚇退這不要臉的一家子。
但霍仿來了,局面立刻發(fā)生了壓倒性的變化。
挽挽被當(dāng)作溫室里的花朵一樣,是被照顧著,只要看戲就好了。
對方現(xiàn)在的戰(zhàn)斗力,連站都困難。
只見年輕男人安慰完自己的小嬌妻,溺愛地拍拍她的頭。
對著挑夫一家人,英俊的臉淡漠無情得可怕。
“這位夫人,剛才我聽見,你要為令郎求娶我太太?是這樣嗎?”
即使云淡風(fēng)輕,即使微笑,面對少帥這樣的人,普通人很難不從心底感到自卑。
文鄒鄒的措辭,雖然給了對方尊重,同時灑下去的還有無限的壓力。
“我……”大媽嚇得不敢說話,拼命用手肘戳他不發(fā)一言的兒子。
“你說話呀,這都是給你娶老婆鬧的……”
挑夫壯小伙抬頭,直視了少帥一眼就怯懦地低下頭。
霍仿的下屬常年都怕他敬他,不要說一個挑夫了。
霍仿勾起嘴唇,依舊攬著挽挽,眼中卻不見笑意,“方才我太太說不愿意,令堂說她直接做主了,是吧?”
雖然都是問句,但顯然他們說的話都被這氣勢驚人的男人聽見了。
“我……我娘……就是心直口都快,沒有惡意的……我娘就是關(guān)心我……我們不知道挽挽她結(jié)婚了……”
挑夫壯小伙一緊張就結(jié)巴,試圖解釋。
“挽、挽?”
年輕男人重復(fù)了一遍。
所有的槍口立刻對準(zhǔn)了這對母子,大媽的尖叫聲響徹整個樓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已經(jīng)已經(jīng)被射重了。
亂世人命如草芥。
男人的聲音變得寒冷,“憑你也配叫挽挽?”
“打斷一條腿?!?/p>
霍仿從來不是個好人,更多的是鐵血手腕的雷厲風(fēng)行。
以他平時的生活接觸不到令人惡心得這么明顯的人,貴族之間陰謀陽謀你來我往,關(guān)乎的是利益,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不關(guān)乎品性。
這么惡心的人,挽挽要是不在,霍仿會看心情直接崩了。
張副官開無表情,“是?!?/p>
這才是這個平日里一直笑瞇瞇的,看著愣頭愣腦,卻會極有血性地直接追著少帥跳下深水的副官本來的樣子。
“等等。待會兒再打?!?/p>
即使還沒打,霍仿依舊憐惜地以手遮住挽挽的眼睛,仿佛覺得對面的人污染了挽挽的漂亮的眸子一樣。
“是?!?/p>
樓道里看熱鬧的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現(xiàn)在繼續(xù)也不是,走也不是,就那么僵持著。
不敢動。
“我太太這么柔弱,如果我沒來,今天豈不是要被你們霸王硬上弓了?”
男人不急不緩的聲音仿佛在敲打人心。
“令堂是心直口快,是沒有惡意,是為了你好?
為了你好就可以理直氣壯地不顧別人意愿,想如何便如何,你不是在娶媳婦兒,你們是在強行霸占別人的人生自由,娶活人祭品?!?/p>
霍仿像擼貓一樣撫摸著挽挽順滑的長發(fā)。
挽挽靠在霍仿溫暖的懷抱里,聽著他的心跳,竟然覺得很安心。
莫名地相信他會替她擺平這一切的。
霍仿的話極為尖利,但似乎完全有理。
如果換成別的性子真的柔弱,沒有靠山的姑娘,亂世之中都是各顧各的,沒準(zhǔn)就真的被他們霸王硬上弓成功了。
好好的姑娘美好的人生被阻斷,落到他們家可不就是活人祭品嗎……
“還要我太太伺候你?”
年輕男人嘲諷地笑了,“以我的身份地位,尚且舍不得太太伺候我,你是什么東西,這么大的口氣?
是你的貧窮和無能給你的底氣嗎?”
“不!你話別說的這么難聽!什么活人祭品?我們家只是普通人家,我們家是窮,但們靠自己的雙手吃飯,自然比不得你們財大氣粗!
我原本以為挽……蘇姑娘不是嫌貧愛富之人,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挑夫仿佛被霍仿的話激起了心底深藏的血性,硬著頭皮和霍仿叫囂。
挽挽一聽,恨不得沖出去打死這個顛倒是非的人,給霍仿氣定神閑地拍撫著后背,“挽挽不氣,氣壞了身體我心疼?!?/p>
被霍仿抱著,挽挽心緒受到感染,平復(fù)了很多。
“是嗎?可在我看看來,不是這樣。
第一,你說我太太嫌貧愛富,我很吃驚于你知道這個成語?!?/p>
眾人一陣短暫的哄笑。
“在你看來,不喜歡你的人都是嫌貧愛富。
那我請問,喜歡你什么?
喜歡無能,喜歡你不識字,還是喜歡你連最基本的是非觀都扭曲了?”
“第二,怯懦。
你的母親惡得明目張膽,而你,作為母親為惡的直接受益人,沉默地去享受她侵害別的姑娘得來的利益?!?/p>
“第三,欺騙。
明明一家人十幾口拮據(jù)地住在這么小的房子里,打的是霸占我太太房產(chǎn)的主意。
還要欺騙說把她當(dāng)女兒寶貝。
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前四位嫂嫂應(yīng)該也和你住在一起,活得也沒有尊嚴(yán)吧?
沒有利用價值之后就直接論文保姆都不如的角色了?”
“是!他們家的兒媳婦呀……不忍心說……”
有一看熱鬧的大爺直接說。
大家討論起來。
挽挽看著有條不紊從容地細數(shù)對方過錯的少帥。
一瞬間覺得……
太他么帥了吧!
“現(xiàn)在,你對自己叫囂的東西還有什么要反駁的嗎?”
“人本來就是這么活著的,有什么錯!你們有錢人當(dāng)然高尚了……”
挑夫小伙被沖昏頭腦了,兩把槍頂著都堵不住他的嘴。
“當(dāng)然有錯!你們這家人黑了心了!”
所有人望過去,說話的不是別人,真是這家二兒子的老婆,二嫂。
這個骨瘦如柴的女人臉上手臂上都是傷,流著眼淚,“當(dāng)年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父母過世,留下一筆財產(chǎn),他們就盯上了我,讓老二把我給……我就只能嫁給他!
這家伙說什么靠著自己的雙手吃飯,就知道在家里打老婆打孩子,就是靠著女人的嫁妝!
嫁妝吃沒了就不把人我們當(dāng)人看!
把老四媳婦的嫁妝吃沒了之后就尋思給老五找媳婦。
呸!黑了心心肝的東西!”
自詡善良的臉皮仿佛是他們欺騙世人也欺騙自己的偽裝,已經(jīng)和肉長到一起了,撕下來自然火辣辣地疼。
下面沖上了幾個同樣消瘦得可怕的女人,共四個,都是這家的媳婦。
或者說是受害人。
群情激憤。
“再窮也不能昧了良心!”
“平時里很看不出來!難怪不讓媳婦出門!”
“請安靜下來。”
霍仿的聲音一出,大家立刻安靜了。
“窮這件事情,本來就只是一個狀態(tài),它不是命運,是可改變的。
但不能是建立在傷害,甚至是糟蹋別人的基礎(chǔ)上。
女性,是值得愛護的,給她們自由,也能有一片天地?!?/p>
霍仿的話獲得了熱烈鼓掌。
“這位元先生,雖然我不認識您,但是您的話說的特別好,您一定是個胸襟寬廣的人,我是一個窮困的女教師,但我相信,女性一定也能有自己的天地!”
霍仿身為當(dāng)權(quán)者,還是很注意這種事件對于民眾的影響,即使這里的人不算太多。
下面民情激昂,尤其是一些有些文化的年輕人們。
挽挽輕輕晃霍仿的手臂。
男人低頭,“嗯?”
挽挽小聲說,“我想自己教訓(xùn)他一下?!?/p>
霍仿摸摸她的腦袋,“小心不要受傷?!?/p>
“好?!?/p>
難得見挽挽這么乖巧的樣子。
一出霍仿的懷抱,挽挽立刻換了一個樣子。
槍被收起來,挑夫露出驚訝,“你做什么?”
下一秒他直接被挽挽握住了喉嚨,拖到了樓道上,挽挽的手臂伸出去,把他懸空。
眾人驚呼。
大媽想要撲起來打挽挽,被槍口頂回去。
“你不是想害我嗎?那我也害你不過分吧?”
挽挽這么兇悍,霍仿看得眼中全是笑意。
很快人們發(fā)現(xiàn),他嚇得尿褲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
挽挽嫌棄地皺眉,把他帶回來丟在地上。
乖覺地跑到霍仿身邊。
霍仿把挽挽送進屋子里。
只聽見外面槍聲一響,挑夫凄慘的哀嚎。
言出必行,廢了一條腿。
四個兒媳婦眼中有著激動的淚水。
活該啊活該!
晚晚雖然看不見,但還是覺得很解氣。
外面慢慢散了。
霍仿走進來,關(guān)了門。
“挽挽,擅自自稱跟你是夫妻,冒犯你了,請你原諒?!?/p>
挽挽擺擺手,“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你是為了我好,謝謝?!?/p>
霍仿眼中有著笑意。
是為了她好,但……更多的是出于私心呀。
不然的話朋友,哥哥,前輩都是可以的。
“我請你吃飯吧。”
挽挽的大眼睛眨巴著。
“是挽挽親手做的嗎?”
“是的呀?!?/p>
“好。”
解決完令人討厭的事情之后,挽挽的心情格外愉悅。
哼著小曲張羅飯食。
她身后的男人眉眼含笑地看著她,輕輕搖頭。
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被他拐回去以后可得好好教著。
挽挽轉(zhuǎn)頭的時候,霍仿眼中已經(jīng)是一片清明。
有著的只是仿佛前輩對晚輩的那種讓人動容的暖融融的包容。
所謂挽挽準(zhǔn)備的晚飯……
就是她煮得一鍋皮蛋瘦肉粥和她買來的各式各樣的小吃。
“真不錯,挽挽煮的粥很好喝?!?/p>
男人的聲音染著淡淡的笑意。
挽挽這家伙早就在等夸獎了,終于聽到了一本滿足。
溫馨的民居小屋里,兩人圍坐一桌,吃著簡單而又量極其大的晚餐,桌子上的石鍋帶著食物的鮮美冒著熱氣,最終融化在溫暖的燈光里。
很簡單又很幸福的生活。
不知是多少人窮極一生的追求。
“少帥,我能不能搬回去???”
霍仿低著頭喝粥,眉頭一挑。
“挽挽你想通了嗎?不再生我氣了?!?/p>
“我感動于今日少帥的慷慨解圍,所以想回到少帥身邊輔佐您成就大業(yè)。”
放屁……
挽挽是個小雞賊,她就是這里財產(chǎn)太多了每天晚上提心吊膽地睡不著覺。
但讓她還掉她又極其肉疼,所以思來想去,有著重兵把守的帥府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少帥是個大雞賊,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自然再好不過了?!?/p>
大雞賊對上戰(zhàn)斗力彪悍的小雞賊,未來場面會十分精彩。
那家人還是要收拾的。
他們家四個媳婦兒都是看準(zhǔn)的無依無靠有財產(chǎn)的孤女,手段如出一轍。
當(dāng)夜,這家人想灰溜溜地逃走,被霍仿的人攔住了。
分兩批,女人帶著孩子,霍家出面給他們分配有穩(wěn)定收入的工作。
他們感激涕零。
霍帥府在百姓之間的口碑原本就是非常好的。
她們一聽是帥府,更加控制不住情緒。
還有那五個不是東西的兒子和一堆老虔公老虔婆被一起發(fā)配了做苦力。
否則換一個地方這家人會繼續(xù)禍害人家姑娘。
連后續(xù)都考慮到了,少帥安排事情的確細致又周到。
像這樣的事情,如果不完全攤開來講,將這家人的真面目揭露出來,普通人的邏輯思維很厲害是很弱的,很容易被他們帶過去,認為是姑娘那邊的錯誤。
夜深后,少帥離開了。
他提議直接拍帥府的人過來理東西,挽挽直接跟她回去。
挽挽很有領(lǐng)地意識,想自己理。
其實也沒有什么好理的,挽挽其他東西都不帶走,以后這里就是她的小窩了。
霍仿也不攔著她。
知道了小窩在哪里,那有跟沒有不是一樣的嗎。
因為挑夫一家人的事情,挽挽成了這里的紅人。
“挽挽,來買東西?。俊?/p>
“挽挽,肉不來點?”
這條巷子里的夜市尤為熱鬧,小吃特別多、還有各種民間手藝人,賣各種雜耍。
墨藍色的天空下,是生機盎然燈火通明的夜市。
挽挽走到一家面具小攤子前。
“挽挽,喜歡什么樣的面具?”
挽挽就是個小孩子心性,“要這個,這個最好。”
因為這個五顏六色的,顏色特別多。
但畫的是個餓鬼。
附和挽挽的終極人設(shè)。
帶著餓鬼面具的少女手里的東西越來越多。
帥府的東西的確都很好吃很精致,但是沒有這種在市井上搜羅美食,然后將它們擁有的樂趣。
這才是挽挽舍不得這里的原因。
想把這條街打包到帥府……
這條巷子說是巷子,但其實比巷子來的大得多,人流量也不小。
挽挽和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年輕男人撞在一起。
并沒有出現(xiàn)電視劇里那種女主角被撞了之后,手里的東西掉了一地,然后男女主角同時蹲下來撿東西,碰到了對方的手,從此開始電光火石。
挽挽死死的抓著她的食物,轉(zhuǎn)了一圈像個不倒翁一樣又穩(wěn)穩(wěn)地站好了。
一點東西都沒有掉。
但這個男人似乎又被后面的人流撞了,在一個鋪子前,他身體陡然向前傾,攬住了挽挽的腰。
挽挽在他身上聞到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挽挽看不見他的臉,因為他也戴著面具。
和挽挽的似乎是同一家鋪子上的。
他的白底黑花紋,大嘴裂得很開,笑得猙獰可怖。
挽挽看著卻覺得有趣。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安靜了。
只有著攢攢如流水的人流,卻安靜得仿佛沒有聲音。
挽挽被男人摟著腰,姿勢很不舒服,她手里又拎著東西。
男人溫柔地將她扶起來,手卻依舊放在她的腰上。
后面一群踢著皮球的小孩頑皮地一擠,直接將挽挽擠進了男人的懷里。
男人摟著挽挽的姿勢自然而嫻熟,仿佛已經(jīng)這么做過無數(shù)次一樣。
“小心?!?/p>
很低沉的聲音,但是這里太鬧了,挽挽聽不清楚。
男人習(xí)慣性地護著挽挽,讓她躲進自己的懷抱,避免旁邊人流的沖擊。
帶著面具的兩人,距離極近。
鬼使神差地,挽挽把東西集中到一只手上,揭開了那張面具。
面具下,年輕男人白玉一般的臉,在小販們亮堂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這張挽挽很熟悉的臉上有著好看的笑意。
看起來溫馴而平和。
那是男人為了他心愛的女孩子不愿露出任何凌厲的樣子。
晚晚聽見他溫柔地說。
“挽挽,我來接你回家了?!?/p>
挽挽忽然想起了一句詞。
“那人終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