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垂著眼。
鏡子里的她安靜得像是一座雕像。
半晌,她的眼睫輕輕一顫,起了身,手機擱在梳妝臺上。
床頭燈熄滅,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許久許久,才漸漸響起綿遠悠長的呼吸聲。
沈禾第二天約了阮甄喝下午茶。
阮甄是沈禾的同學,十六年的同窗情誼讓兩人成為無話不談的好閨蜜。下午茶地點約在了北外灘的一家書局里。書局的四樓有一家咖啡廳,景致頗佳,環(huán)境很是幽靜。
阮甄到時,沈禾已經(jīng)坐在落地窗邊。
午后的陽光并不刺眼,洋洋灑灑地落下,襯得她的膚質(zhì)光滑如玉,細長如扇的睫毛宛若有細碎的陽光浮動。旁邊餐桌的一位男士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阮甄停留在轉(zhuǎn)角處,片刻后才走前去,親昵地攬過沈禾的肩︰“都是我不好,來遲了。等會親一個當作賠罪?!?/p>
“哦,好?!?/p>
她揚起下巴,要親上去的時候,阮甄故意偏過頭。
沈禾在只有五厘米的地方停下,恰好造成一種親昵的視覺。
“親愛的,大庭廣眾之下收斂點?!比钫缧Φ妹佳埏w揚,眼波流轉(zhuǎn),見隔壁桌男士起身離開后,才坐回沈禾的對面。她點點頭,說︰“不客氣,幫你攔了朵爛桃花。”
沈禾問︰“哪里的爛桃花?”
“剛坐你隔壁的,長得丑,衣著沒有品位,耳朵還出油,一直色瞇瞇地盯著你,十分滿分打兩分算是看在他父母的份上。”
說話間,沈禾已經(jīng)給她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阮甄笑瞇瞇地說︰“我家小禾苗真懂我,和你吃東西連菜單都不用看。哎呀,小禾苗,你說怎么辦呢?身邊那么多男人對你虎視眈眈,你家里的那兩位哥哥要擔心瘋了吧?”
“喝你的花茶。”
沈禾問︰“你下午請假出來的?”
“我們喬總最近忙著追女孩,我偷溜出來一時半會不成問題。說吧,小禾苗,你這個時間點約我肯定有事?!?/p>
沈禾用勺子輕輕攪拌著熱拿鐵,一下又一下。
阮甄面色微變。
“你見到徐京墨了?”
沈禾微微訝異,還沒開口,阮甄就已經(jīng)說了︰“近幾年你但凡露出這樣的表情,和徐京墨就脫不了關系。四年多了,我以為你徹底忘記他了?!?/p>
阮甄表情焦躁。
茉莉花茶喝了兩口,仍然沒法撫平她內(nèi)心的擔憂。
她家閨蜜打從被拒絕后,天天晚上睡不著就找她,在電話里罵了徐京墨一通后,又哭著說他媽的徐京墨到底何德何能讓她這么喜歡他!
和她逛街的時候,十句里有八句離不開徐京墨,用悶悶不樂的聲音說她和他來過這里;這家西餐廳她也和徐京墨那個混蛋吃過;這個馬路口當時走的時候正好暑假,游客特別多,徐京墨怕路人撞到她,攬了她的肩膀;徐京墨喜歡吃五分熟的牛排;徐京墨不吃甜;徐京墨的媽媽做的甜品很好吃;徐京墨唱昆曲的時候特別帥;徐京墨徐京墨徐京墨徐京墨……
阮甄幷未見過徐京墨,于阮甄而言,徐京墨就是個陌生人,然而因為她家閨蜜,她可以隨口說出一個陌生人的喜好。
她鄭重其事地說︰“禾禾,頭兩年我天天都在擔心你,你的情緒真的很不對勁。徐京墨就是你的一個劫,你走出來了還好,走不出就是萬劫不復。你之前的傷口都快要好了,現(xiàn)在還想繼續(xù)痛嗎?”
“等等……”沈禾伸出一只手掌,“小阮,你讓我插句話成嗎?”
阮甄睨她。
“說?!?/p>
“我今天約你出來,只是想告訴你,我參加紅星昆劇團的活動時碰上徐京墨了。我和他四年多沒見,我再次見到他時心情很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我和他可以重新回到以前,他可以再次當回我的京墨哥哥了?!?/p>
阮甄問︰“真的?”
沈禾很用力地點頭。
“嗯,真的?!?/p>
阮甄看著她,嘆了口氣,說︰“行,我再信你一次。話說回來,我最近也在聽昆曲,我們老板想追的姑娘是個昆劇導演,天天在惡補昆劇的知識,我每次進喬總的辦公室都能聽到咿咿呀呀唱的昆曲?!?/p>
沈禾說︰“我給你來一段?”
阮甄連忙擺手︰“別別別,再這樣下去我夢里也是昆曲了?!?/p>
閨蜜倆聊了一會,阮甄見時間差不多便提前離開咖啡廳。沈禾獨自一人對著北外灘坐了很久,離開的時候,她拿出手機,打開微信。
手指輕輕一點。
通過了徐京墨的好友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