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六月,煙雨迷蒙的江南小鎮(zhèn),正值梅雨季。
淅瀝的梅雨連下多日,檐樑上的雨水聚多而滴,不輕不重地打在露臺上,濺起一圈圈水洼。
舒瑤望著窗外的雨正犯愁。
許久未見過艷陽日,小鎮(zhèn)一到梅雨季室內(nèi)極其潮濕,老房子沒有烘干機,新洗的衣服又不知何時才能晾干。
“囡囡?!敝糁盏睦蠇D人顫顫巍巍地站在舒瑤身后,面容雖然蒼老但神態(tài)卻依舊和藹可親。
“外婆,你怎么出來了?”舒瑤緊忙走上前,扶住步履蹣跚的外婆,直到把外婆安置到椅子上,她才放下心來。
“我的囡囡呢?!蓖馄旁谑娆幍哪樕厦砻ィ馄庞X得眼前的女孩既陌生又熟悉,比記憶里的年輕,像又不像自己的女兒。
“我在呢?!笔娆帗嶂馄挪紳M厚厚老繭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摩挲著,她在努力配合外婆努力扮演自己母親的角色。
“在就好?!甭牭绞娆幍幕卮穑馄爬豢先鍪?,飽經(jīng)滄桑的臉泛起欣慰的笑容。
外婆今年七十六歲了,不僅年老體弱,行動不便,還有輕微的阿爾茲海默癥。
她似乎早就已經(jīng)不記得舒瑤這個外孫女了,犯病的時候會把舒瑤當做自己女兒。最近癥狀尤其明顯,只要看不到“囡囡”在身邊,她就滿屋子找。
外婆是個命苦的女人,年輕時正逢青年下鄉(xiāng),有志女青年就這樣嫁給了莊稼漢,成了田間辛苦勞作的鄉(xiāng)婦。
她生了三個孩子,老大早年就夭折,母親是家里的二女兒,嫁給父親后,好不容易混出些名堂來,把全家從鄉(xiāng)下搬到了城里,沒想到后來生意失敗,父親欠了大筆債務(wù),母親因此一病不起,三十幾歲就去了。光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她就經(jīng)歷了兩次。后來老伴兒也走了,唯一剩下的小兒子,整天渾渾噩噩,好吃懶做。早些年靠姐姐一家救濟,后來姐姐去世后,他更是狗改不了吃屎,結(jié)交了狐朋狗友,整日豪賭,欠下巨額賭債,帶著老婆孩子跑了。催債的人堵到家里,外婆為了幫他還錢,變賣了城里的房子,如今只能搬回鎮(zhèn)上的老房子里住,子女不孝,孤老無依,簡直是人間悲劇。
舒瑤在新加坡完成了學業(yè),本想繼續(xù)就讀,但意外得知外婆患病的消息,知道外婆身邊沒有子女照料,她便毅然決然地回國。
當初去國外念書是江彤安排的,單獨給她的五十萬,她分了一半給了父親,另一半分給了外婆,自己只留了少部分。這幾年間,她半工半念完了碩士,每年還會獲得一筆豐厚的獎學金,足以讓她養(yǎng)活自己。
如今她回到了外婆居住的小鎮(zhèn),在一所中學教英文。
這里沒有大城市的喧囂繁華,卻可以靜下心來欣賞青石古鎮(zhèn)的小橋流水。
應聘的時候校長看到她的學歷甚是吃驚,畢竟海外留學歸來的碩士竟然來到默默無聞的小鎮(zhèn)上當英語老師,的確有些屈才了。
同事問為什么不去省城發(fā)展,她說是為了贍養(yǎng)老人。
鎮(zhèn)上的年輕老師極為罕見,低于三十歲的都少之又少,偶爾有青年教師來支教,基本上都是把這里當成踏板,在小破學校待一兩年,鍍完金回去就能高升。很少有像舒瑤這樣的年輕人,愿意在此扎根,不求回報,授人以漁。
這次學校里又來了年輕的支教老師,明里暗里都表示對她有好感,還說要帶她回大城市。她看著青年真誠的眼神,不想耽誤人家的前程,就說自己是單身主義,青年失望極了...
最近,鎮(zhèn)里為了跟進村鎮(zhèn)建設(shè)的轉(zhuǎn)型項目,準備大力發(fā)展旅游業(yè),俗話說得好,“要想富,先修路”,鎮(zhèn)上打算把以前的土路全部推了重修。
學校門口就有條坑坑洼洼的土路,如今作為主要干道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可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資金這塊成了最大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