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婆子在一邊瞧著,心里暗道爺可真是,平日多少心計到了宛娘這兒怎就打了折扣,早上走時,明明穿的是另一件衣裳,出去吃了趟酒回來,怎就換過了一身,這不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嗎,不定在外又挑弄了哪個粉,頭,怕宛娘瞧出來,才巴巴換了衣裳。
梅鶴鳴伸手來拉宛娘的手,宛娘微一皺眉避開去,梅鶴鳴一愣,卻也沒惱,柔著聲兒道:“又怎了,這會兒陳府里的席還未散呢,爺心里惦記著家里,便提早家來了,怎的宛娘又給爺擺臉色,爺可哪里又得罪了宛娘?”
宛娘瞄了眼他身上的衣裳,有股子剛沐浴過后的味道,真正一個此地?zé)o銀三百兩,誰還不知他的浪蕩,他便是尋多少女人跟她什么相關(guān),這樣掩耳盜鈴的做法兒著實(shí)可笑。
想起昨兒,自己還覺得這廝并不多壞,這會兒便覺自己比梅鶴鳴還更可笑幾分,想讓貓兒不沾葷腥兒,豈不是癡人說夢。
想到此,不想理會他,拿起旁邊的針線笸籮里的鞋樣子,一針一線做起來,日影西斜,映在窗紙上,案頭的鎏金獸爐內(nèi)香煙裊裊,對面宛娘垂首做著針線,蔥白一樣的芊芊玉指,捻著針線,仿佛蘭花,好看非常。
屋里靜寂,半天生息俱無,令人不知不覺松散下來,梅鶴鳴本就在陳府吃多了酒,雖不知宛娘到底又跟他鬧什么小性兒,卻也沒當(dāng)什么大事,吃了半盞茶下去,越發(fā)困倦上來,便靠在炕一邊,想著歇一會兒子,不想一閉上眼倒睡實(shí)了。
吳婆子從里頭尋出錦被來蓋在梅鶴鳴身上,瞧了瞧宛娘,宛娘抬起頭盯著梅鶴鳴看了會兒,他睡的倒是挺熟,可見是累了,扭轉(zhuǎn)頭不想再看他,站起來往里屋去了。
吳婆子瞧了眼爺,想起昨兒自個還聲聲兒的叮囑隨喜兒來著,誰知這混小子倒是個做事不牢靠的,心里存了氣,便出屋去了前頭。
尋見隨喜兒拽著他就道:“合著我昨兒白囑咐你一場,你實(shí)話跟我說,是不是貪著吃酒忘了我叮囑的話?!彪S喜兒忙道:“您老說的什么話,便是吃了幾盅酒,也不當(dāng)什么?!?/p>
吳婆子哼了一聲:“那我問你,爺早起走時,明明穿的一身石青緞的袍子,這會兒回來怎么換了身納錦的衣裳,奶奶瞧在眼里,心里不自在呢。”
隨喜兒聽了不禁樂了,心道:爺這回可是弄巧成拙了,便道:“爺心里只惦著奶奶呢,那明月樓的伴琴脫了精光,赤著身子勾爺都沒勾了去,被爺推搡開,沉著臉便家來了,哪有什么事,又怕身上沾了脂粉酒氣,故此在書房里沐浴換了衣裳才進(jìn)去,奶奶若是冤屈了爺,可辜負(fù)了爺?shù)囊黄?。?/p>
吳婆子聽了道:“你莫打謊哄騙我。”隨喜兒道:“哪里敢打謊,可不都是真的,弄的陳大人跟周大人幾個都訕訕的呢,只爺這都近一個月,身邊沒人伺候了,您老也勸著些奶奶,好生依從了爺,日后大家都有順當(dāng)日子過?!?/p>
吳婆子得了底細(xì)回轉(zhuǎn),進(jìn)了內(nèi)室,只見宛娘坐在床邊的軟榻上,手里雖拿著針線,眼睛卻瞅著窗戶外頭直愣愣的發(fā)呆,也不知想些什么呢,想起隨喜的話,過來小聲告訴她:“今兒爺去陳府吃酒,上回那個明月樓的粉,頭,叫伴琴的,生了心思要勾爺,趁著爺吃多了酒,脫了衣裳湊上去,被爺推搡開,爺這才早早的家來了,奶奶莫瞎想?!?/p>
宛娘倒是一愣,以梅鶴鳴的浪蕩,女人都爬上身了,還能推開,怎么可能,吳婆子覷著她的臉色,又勸道:“奶奶別不信,爺是怕奶奶聞見衣裳上的脂粉酒氣,才從前頭書房洗澡換了衣裳的,剛頭老奴去前頭問了隨喜兒,真真的,不是假話,只老奴還是那句話,奶奶回轉(zhuǎn)了心意,跟爺好生過日子,比什么不強(qiáng),非這樣三天兩日鬧一場,有什么意思,女人家不就圖個衣食安穩(wěn),爺對奶奶這個心,老奴在一邊瞧的清楚,怎的奶奶就看不見呢?!?/p>
宛娘沉默半晌忽道:“媽媽,我求你一件事,你去尋人掃聽掃聽王青的下落。”吳婆子唬了一跳,忙聽了聽外屋的動靜,知道這是宛娘一塊心病,想了想才道:“老奴省得了?!?/p>
第二日便私下使人去清河縣雙橋村掃聽了掃聽,怎么還有幾個親戚在的,倒是掃聽出了音訊,說在南邊沿子那頭做什么買賣,回來告訴宛娘知道,宛娘終是松了口氣,梅鶴鳴畢竟沒要了王青的命,若不然,讓她如何安生。
想著梅鶴鳴這些日子倒跟變了個人似的,雖說夜夜在一處睡著,卻沒纏磨她干那些事,也未出去應(yīng)酬,只那日送了陳子豐一趟,便家來了,難不成真變了性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