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急促的腳步聲和談話聲近了,杜越探頭看去,管家蘇毅正快步攔著一個男人,“大人請留步,公子有令不準打擾,有什么話過后我會幫您轉(zhuǎn)達,還望您能見諒。”
“我好不容易才能從府里出來,就是為了見蘇大人一面,你不能讓我白白回去吧?”陸仕拉開他的手,“事態(tài)緊急,想必蘇大人也不會怪罪的?!?/p>
蘇毅再度攔下了他,“我能理解大人您的心情,可我們這些屬下都是遵從命令行事,也請您諒解?!?/p>
“這都什么時候了!”陸仕急道,“那個楚太尉已經(jīng)謀逆篡位了,蘇大人在里面只怕還全然不知,時局緊迫,不容耽擱??!”
“……楚太尉已經(jīng)謀逆篡位了?”杜越楞楞地重復(fù)了一聲。蘇白神情也是一僵。
蘇毅嘆了口氣,目光深沈地望了眼祠堂,“公子會將自己關(guān)在祠堂中,必然是為了什么而困惑,在沒想通之前,大人即便是見到了公子,恐怕也無濟于事?!?/p>
陸仕看著他,“你這是什么意思?”
蘇毅還沒答話,一個侍從慌張不已地跑了上來,對陸仕道:“大人,咱們趕快回府吧,萬一被監(jiān)視的人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宮城外面死人了!”
“是兵部侍郎許寅的獨子許桐,他煽動了一群在京等著應(yīng)試的考生鬧事反抗,在身上潑滿了火油后想往宮城里沖,雖然大多數(shù)臨陣害怕趁著混亂逃了,但許桐和幾個考生還是自焚了,沖撞中也燒傷了不少禁衛(wèi),現(xiàn)在京城震動,都在議論這件事。”秦昭面色凝重。
“反抗?”楚明允冷笑,“反抗我謀逆篡位?”
“那群人是這么宣稱的,但許桐應(yīng)該恨的是師哥殺了他爹?!?/p>
“他爹做了那么久的孽,早就該死了?!?/p>
“但現(xiàn)在畢竟鬧出了亂子,”秦昭擔憂道,“該怎么辦?”
楚明允神情淡漠,“你剛才說,鬧事的大多數(shù)人都跑了?”
“是?!?/p>
楚明允不帶情緒地笑了聲,“那就把他們?nèi)セ貋?,殺?!?/p>
秦昭一楞,“師哥,那些都是應(yīng)試的考生……”
“什么身份都無所謂,既然他們想死,那就讓他們死?!背髟蚀驍嗨?。
秦昭遲疑著,“可這恐怕不太好……”
何況分田令詔命剛剛頒布下去,豪強貴族們反應(yīng)激烈,聯(lián)合起來抗旨不遵,楚明允才下令處斬了一批為首者。
楚明允忽然側(cè)頭看他,聽不出語氣地問道:“師弟,你也想要違抗了嗎?”
秦昭心頭一顫,沉默著搖了搖頭。
暴雨過后的天色還未明朗,陰晦得如珠灰色軟紗般籠罩住了長安城,凝滯氣息仿佛也沈沈地壓了下來。茶樓里交談的聲音不約而同壓低了許多,生怕會被誰聽了去似的。
“宮城那邊到底怎么了,我看都封街了,真有人自焚了嗎?”聲音雖低,卻是壓不住的好奇。
“那還能有假?死了好幾個人呢,我親眼看見的,慘得很,個個都燒的跟焦炭一樣,輕輕一碰,胳膊都掉下來了,里面裂開的肉還是紅的!”
許多人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氣,忙叫他別說了。
又有人道:“燒死的人里不是有兵部侍郎許寅的兒子嗎?唉,這家也真慘,老子在早朝上被殺了,兒子又死在了宮門口。”
“可不是,聽說是正上著朝,就被一劍給捅穿了,指不定有多嚇人呢。那楚太尉之前就是個什么性子,現(xiàn)在篡了位,不就是想怎么殺就怎么殺?”
角落里的一個青年瑟縮著聽他們談?wù)?,聞言捧著茶的手禁不住打顫,把頭埋得更深了。
“誰能想到朝廷會出這種事,真是,這下他可是痛快了,有權(quán)有勢的殺,自己人也殺,那咱們這些平頭百姓的命不就更不值錢了?”說話的人恨得咬牙,“真是老天瞎了眼,這種人當了皇帝,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旁邊的人慌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壓著聲音急喝:“祖宗啊,不想死你還這么大聲!”
這時一隊黑甲禁衛(wèi)闖了進來,茶樓里頓時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垂頭喝茶,噤若寒蟬。
為首的禁衛(wèi)掃視一周,擡手一指,兩個禁衛(wèi)立即把角落里那個青年揪了出來,頭領(lǐng)扭頭對照了畫像,“就是他?!?/p>
青年在禁衛(wèi)手中奮力掙扎著,失聲驚叫:“你們干什么?!放開我,放開我!我犯了什么罪,你們要對我做什么?!”
頭領(lǐng)揮手命人拖他出去,“奉陛下之命,緝拿所有宮城之亂涉案者?!?/p>
“殺!”
執(zhí)令不為者,殺。
聚眾反抗者,殺。
累有罪行者,殺。
殺。
殺。
殺。
所有人都說,那個男人在坐上皇位時就失去了理智,變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廿一日,西陵王李承化起義,匈奴可汗借兵相助,以“誅逆賊,還正統(tǒng)”之名,舉兵奔襲長安,諸州郡開城相迎,一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