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蘇世譽溫和地笑笑,“那為何我卻覺得你有些熟識?”
慕老板笑道:“天下近似者何其多,我姿容泛泛,也許是跟公子的哪位友人恰好相似吧?!?/p>
蘇世譽收回目光,了然地道:“仔細想來,的確是和一個人很是相似??磥硎俏艺J錯了,抱歉?!?/p>
楚明允掃過去一眼,問蘇世譽道:“像誰?”
蘇世譽斂眸,緩聲笑道:“依年歲,那人應(yīng)當叫我一聲兄長,公子想必也是認得的?!?/p>
他話音落下,慕老板瞳孔猛一驟縮,面上表情仍維持著平淡無波,開口岔開了話題:“我看兩位公子氣度風(fēng)雅,那咱們這樓上的賭局就不能像下面那般庸俗了,來換種賭法如何?”
“什么賭法?”楚明允問。
慕老板笑笑,“公子稍候,我去安排一下。”言罷喚侍女都進來仔細侍奉,命頭領(lǐng)隨他離去。
才出了屋子,慕老板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低斥道:“你怎么搞的?居然會把這兩個人給我請過來了?!”
頭領(lǐng)惶然道:“屬下只是按著向來的規(guī)矩……”
“規(guī)矩?”慕老板冷冷地看向他,“我何時定了連人都不看清楚的規(guī)矩?”
頭領(lǐng)回想起自己還暗中助了楚明允,心下生寒,慌忙道:“那先命人拖住他們,樓里動作快點,應(yīng)該趕得及撤走……”
慕老板手攥成拳砸上了廊柱,怒極反笑,“楚明允和蘇世譽兩個人都在,你還以為我們能全身而退?更何況蘇世譽多半是已經(jīng)認出我來了!”
“怎、怎么可能……屬下覺得像是他故意唬您的?!?/p>
“那家伙只要那么一笑,就意味著他心里全明白了,就是不想直白告訴你,從小到大他都這么個樣子,還能有假?”
“那少主您看……”
慕老板盯著虛空的眼神逐漸狠厲,咬牙道:“事已至此,只好搏一把看看?!彼腿晦D(zhuǎn)身,又道:“派人通知紅袖招那邊,其他誰都別管,讓靜姝趕快離開長安?!?/p>
楚明允和蘇世譽閑閑地快喝完了一盞茶時,慕老板帶人回來了,頓時滿屋香風(fēng)繚繞。紅色紗縵覆裹雪白肌膚,似隱若現(xiàn),那些舞女在他身后并列一排,個個身姿妖嬈,眉眼精致。
慕老板道:“請林公子將眼蒙上,讓她們圍繞你舞上一曲,其中有一人手里拿有東西,你若是猜出是誰,便是勝了,怎么樣?”
楚明允隨手搭上蘇世譽的肩頭,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著那些女子,笑了:“慕老板,我才跟我家寶貝兒立了保證,你就讓我享這艷福,恐怕是要害得我?guī)兹詹荒苌洗擦税?。?/p>
蘇世譽沒躲開,只是默然飲茶,無意參與這談話。
“林公子若是不方便,也可先回去,待我這邊想些有趣的再賭?!?/p>
“沒什么不方便的,慕老板怎么還急著攆人了呢?”楚明允笑道,“來吧?!?/p>
得了慕老板的眼神示意,有個舞女便捧著條赤紅絲帶走近,蘇世譽擡手攔了一攔,禮貌地笑道:“勞煩姑娘了,交給我便好?!彼舆^絲帶粗略地摸過,柔軟細膩,的確是條尋常絲帶,隨即看向了楚明允。
楚明允正偏頭眼帶笑意瞧著蘇世譽,見他看過來便從容地閉上了眼,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赤練在眼前纏過,系在腦后,觸及的力道溫柔,隱約有一點淡淡香氣隨人衣袖劃過頰側(cè),楚明允忙里偷閑地想,這被御史大夫伺候的感覺可真是不錯。
蘇世譽拉著楚明允在屋中站定,這才退回原位,不動聲色地旁觀。
慕老板不禁回頭看了蘇世譽一眼,卻不想正與他目光相撞,倉促一笑,忙轉(zhuǎn)回臉拍了拍手道:“開始吧?!?/p>
旖旎樂聲隨之響起,曲調(diào)輾轉(zhuǎn)纏綿,舞女的身姿柔軟地舒展,輕盈若凌波,夭矯若驚鴻,紅紗隨舞步揚起朦朦朧朧的赤色交錯,僅有一點墨藍閑立,像是被著溫柔鄉(xiāng)遠遠隔在其中,似近似遠地看不大真切了。
的確只是舞蹈,并無殺機,蘇世譽暗中莫名,不自覺微皺起眉。
樂音漸至高潮,舞女身影交錯地愈發(fā)快了,不時有纖纖素手觸及楚明允衣袍,一掠而過,幾乎辨認不清。彌滿視野的是紅紗雪膚,光影交錯,恍若入了妖魅的洞府,勾引無知者與她們歡夢一場。
一個舞女猛然向后跌退幾步,狠狠地撞在了墻上。歡夢乍破,樂聲驟啞。
方才還緊貼著楚明允的舞女們陡然彈開一丈遠,皆是訓(xùn)練有素的身手。那靠著墻的舞女不能置信地低頭,看到一柄檀香扇插入了她的腹中,才一張口就有血噴出,血色漫上赤裙,更添幾分艷色,她手上的短刀當啷一聲摔在地上。
楚明允擡手將覆眼的帶子勾下一半,只露出了一眸,回頭看了過來。他眼角狹長,被赤練映的如有胭脂暈染,流露出濃烈笑意:
“我猜中了,可是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