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壓低呼吸,眸子在黑暗中四下掃量了一圈。
他們平日里若是想要做到行事悄無聲息,并不算多么難的事情。但是方才走過的那條石道地面的血跡著實太過黏膩,哪怕刻意壓住了腳步,卻依然避免不了一些細碎的聲音。而那石道又格外靜謐,就連衣料輕微的摩擦聲都被放大了不少。
于是那些細碎的動靜便被黑暗的石道打得來來回回,形成了一重疊著一重的回音,反倒在不經(jīng)意間掩蓋了其他的一些細小動靜。
此時動作一停,那悉悉索索的輕微動靜便由此突顯出來,在二人耳中愈漸明晰。
那是一種類似于蜻蜓點水般的聲音,輕而快,只是密集得很,一下接一下,仿佛沒有盡頭。興許是因為聲音打在石壁上又不斷被打回,又興許是別的什么緣故,這發(fā)出這種聲音的不止一處,而是遍布四方。
不論是頭頂,還是兩側(cè),亦或是前方,那種悉悉索索的輕微響動都變得越來越清晰起來。
薛閑忽然想起了什么,臉色一變,沖玄憫道:“還有火寸條么?點火?!?/p>
即便已經(jīng)壓低了說話聲,他的聲音也依然成為了極為突兀的響動,被各處石壁打得來回重疊了三次,幽幽地在石道中回響。
那裊裊的余音未落,周遭那種悉悉索索的輕微響動乍然一停,而后猛然變得瘋狂起來,甚至還帶了“嗡嗡”的振動聲,就像是……什么東西在揮翅一般。
玄憫在摸出火寸條時,便意識到了什么。于是他在劃亮火苗的瞬間,劈手便將那根火寸條甩了出去。
轟——
太多的振翅聲同時響起,那聲勢浩大得簡直讓人反胃。
就見無數(shù)黑影從四面八方一哄而起,猛地撲向那豆火苗。有些甚至擦著兩人臉頰而過,翅膀扇起的風帶著股潮濕的霉味,還有些細粉似的東西。
薛閑一臉厭惡地探手一捉,于黑暗中準確地捏住了一只匆忙而過的黑影。
只是剛觸及指尖,他便“嘖”地一聲,反手便將那黑影甩了出去。他捻了撚手指,只覺得指腹也沾染了那黑影雙翅上的干粉,變得有些滑。他狠狠蹙起了眉,正要開口,卻聽見身邊玄憫已然冷聲道:“飛蛾?!?/p>
沒錯,正是飛蛾。
方才那豆大的火苗雖然在半空中便被數(shù)以千白計的黑影撲滅了,卻依然讓薛閑掃到了眼下這地方的大致構造——
這是一處寬敞些的石洞,周遭的墻壁皆為弧形,活似一個扣在石盤上的瓜。
弧形的石壁上興許有些孔洞凹凸,而這數(shù)以千白計的飛蛾先前便隱匿在石壁上,或縮在孔洞里,或趴伏在石塊上,虎視眈眈地等著來人。
薛閑即便是龍形的時候,也極為討厭這種繞著身子擾人清靜的玩意兒,不僅僅是飛蛾,只要是這種悉悉索索沒完沒了的蟲,他都厭煩得很。
更別說人形時候了,一想到那些飛蛾還從他臉上擦了過去,他的臉色便陰沉了下來。
玄憫丟出去的火寸條被無數(shù)飛蛾團成的球裹了個嚴實,而片刻之后,隨著一陣讓人渾身不舒服的噼里啪啦聲,那團悶了火的飛蛾便紛紛掉落在地。
與此同時,更多的扇翅聲從四周石壁上響了起來。
“這什么鬼地方這么多鬧人玩意!”薛閑煩躁道。
“退后些?!毙懻f著,再度摸出了一根火寸條,只是同時祭出來的還有他的那串銅錢。
嚓——
一豆火苗從他指間的火寸條頂端竄了起來,映照著他瘦長的手指。
轟——
又是鋪天蓋地的振翅聲乍然響起,無數(shù)飛蛾形成的巨大黑影兜頭罩臉地朝二人直撲過來。
就見玄憫干脆利落地在銅錢上一抹,接著食指猛地一扣銅錢面,“嗡”的一聲金屬聲乍然響起,罡風由玄憫寬大的袖袍間涌出,那豆不起眼的火苗驟然在風中拉長變大,猶如一條火龍,直竄出去,在這方拱形的石室中呼嘯盤繞。所過之處,飛蛾撲簌直落。
那悍然的火龍同數(shù)以千計的飛蛾在空中交纏相斗,整個石洞乍明乍暗。
薛閑看著那下雨般掉落的飛蛾,便嫌惡得不行,難以忍受地瞥開了目光。
“等等,墻上刻著字符。”他目光剛巧落在了身邊的石壁上,就見那些飛蛾藏身的凹凸之處并非孔洞,而是不知何時被人刻上去的字符。
他一拉玄憫,手指順著墻上的字符依次下移,最終停留在了某一處,念出了末端的那幾個字:“百蟲洞……”
嘶——在哪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