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母子蛛(二)
玄憫愣了一愣,道:“你從不曾見過?”
薛閑聽了他這話,也有些訝異:“難不成還是種常見的字?我當真從沒見過,興許是某些人自創(chuàng)的,怎么說呢,太過……古樸簡單了一些。”
玄憫聞言面色微沉,似乎在回想什么,片刻之后,他仰頭看著那片字符開口道:“我能看明白這些字,就好似從年少時便一一學過一番,卻記不起誰曾教過這些?!?/p>
有人教過?
薛閑想起了曾經(jīng)在玄憫記憶里看到的一幕,當時玄憫的視角頗為低矮,記憶又過于模糊,只看見對方幾乎觸及地面的白袍,當時玄憫張口說了一句什么,簡簡單單只有兩三個字,像是某種稱呼。
現(xiàn)在想來,興許是……師父?
有那么一瞬間,薛閑甚至覺得有些奇特。因為玄憫平日里所表現(xiàn)出來的性子或習慣,都不像是會同別人有過多聯(lián)系和往來的,獨身一人居于霧瘴彌漫的小竹樓中,倒是更符合他的一貫表現(xiàn)。
有時候,玄憫甚至比他更像一個天生地養(yǎng),與塵世間的一切全無瓜葛的人。然而現(xiàn)今,卻突然發(fā)覺他也是從一丁點兒大的孩童慢慢長成如今這樣的,他也有過爹娘,有過師長,甚至弟子……就如同在零碎記憶里出現(xiàn)過的那個詢問玄憫是何人的孩子。
這些牽連讓薛閑突然意識到,他所見的玄憫也不過是其中一面而已,而其余那些,甚至連玄憫自己都有所不知。
薛閑一時間有些出神,是以沉默了好一會兒,待他再回過神來是,就見玄憫正看著他,似乎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沉默而誤會了什么。
“我不會騙你?!毙懗梁诘捻屿o靜地看著他,開口說道。
薛閑一愣,放松了神色,擺了擺手道:“只是突然記起一些事,沒污蔑你騙我,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明白的。”說著,薛閑還懶懶地沖他眨了眨單眼。
玄憫:“……”
“說起這個,我得沖你坦白一件事?!毖﹂e拉起了衣襟,一本正經(jīng)地坐直身體,仰臉看著玄憫,訕訕道:“你那銅錢約莫有些叛主?!?/p>
“叛主?”玄憫下意識垂眸掃了眼手指間吊著的銅錢串,一時間未能領會這話的意思。
“我用它養(yǎng)過幾回筋骨之后,出現(xiàn)了一些古怪的反應?!毖﹂e說起這話來莫名有些心虛,但轉(zhuǎn)而一想,明明這也并非是他能控制的,心虛個姥姥。
他頓了頓,收起了那一絲心虛感,一本正經(jīng)地沖玄憫道:“興許是銅錢的效用還在我身體里留著,所以……我跟你之間似乎也因它而起了一些牽連,你的某些情緒和反應會被傳到我這里,就好比你被龍涎……那什么,反正,差不多就這意思?!?/p>
前面還說著正經(jīng)話,到后頭就開始話不過腦了,最后一句出來時,薛閑舌頭默默打了個結(jié),然后撓著腮幫子含含糊糊地將其一帶而過。
玄憫:“……”
“這倒也沒什么,重點是上一回銅錢解除禁制,你恢復一部分記憶時,我跟著看到了一些。”薛閑瞥了眼玄憫的臉色,立刻又補充道:“不過并不多,只看到了幾個頗為零碎的片段,話都沒聽全一句,而且活似霧里看花,模糊極了——”
說著他撓著腮幫子的手一停,當即指向玄憫手里的銅錢墜子,理直氣壯道:“這得怪它。”
玄憫:“……”
有一瞬間,薛閑看見玄憫嘴唇微動了一下,似乎想問些什么,然而最終還是沒有出聲。他看著薛閑的眸光里沒有惱怒,也沒有旁的令人不舒坦的情緒,只是沉靜了片刻后,搖頭道:“無妨?!?/p>
說完,他又淡淡地重復了一句:“左右我也不會騙你,看便看了吧?!?/p>
這毫無防備的態(tài)度戳得薛閑心里有些癢,但是這種牽連畢竟有些不大妥當,于是他還是沖玄憫道:“我信你,不過這牽連,你若是有法子還是解了吧。”
“出去再議?!毙戫樋诖鹆艘痪?,臉上倒是真看不出一絲介意。
他抬手點了點石壁上的那些字符,張口道:“上頭提及這里養(yǎng)了兩種毒蛛,下方石洞中的那些毒蟲均是用來飼喂的,加以符陣,養(yǎng)足七七四十九年為一代。這本是當年應人所求而養(yǎng),待到養(yǎng)成時,所求之人卻已不在,是以就地將毒蛛封禁了。”
“四十九年一代,最初是何年何月?養(yǎng)到今日也不知生出了多少代。”薛閑皺了皺眉,也不知這究竟是好是壞,至少單聽緣由,在此地養(yǎng)蛛之人倒算不上陰邪,“上頭還寫了什么?”
玄憫又點了第三列,“毒蛛圈于陣中,不知死而不見生?!?/p>
“那么長的話就這么寥寥幾個字說完啦?”薛閑納悶。
“與同壽蛛相關聯(lián)的僅此一句?!毙懩椭宰咏忉尩馈?/p>
不過這就夠了,那些字符看起來洋洋灑灑長篇大論,若是從頭到尾給他念一遍,估計他也沒那耐心聽,挑重點說便成。于是薛閑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懶散撐扶在石臺邊緣的手指輕輕敲了兩下,道:“怪不得……”
玄憫沉聲應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