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閑恍若未覺,直到那黑影重重地落了地,撲打著翅膀蹦到薛閑手邊,將口中叼著的灰撲撲的東西丟在地上,又啄了兩下薛閑的手指,企圖引起他的注意。
薛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目光落在地上,才發(fā)現(xiàn)那是玄憫所豢養(yǎng)的黑鳥。
那只幾欲成精的黑鳥也不知廢了多少勁才追到這里,卻似乎并不為它毫無生氣的主人難過。它蹦了幾下,用腦袋蹭了蹭玄憫垂落的手,以示親昵,又歪著頭看向薛閑,好似這樣悲茫茫的場景它也并非第一次見似的。
薛閑盯著它看了片刻,目光又落在了它丟下的東西上。就見那是一個灰撲撲的布袋,袋子里似乎裝了什么東西,在它丟在地上時,發(fā)出過微微的磕碰響聲。
黑鳥見他毫無動作,又微微嘆了一口氣,蹦到了布袋旁邊,用尖喙啄來叼去,終于把布袋里的東西給弄了出來。
薛閑一愣——那是五枚銅錢。
花樣紋路看著和玄憫原本用的一樣,就連靈力都與玄憫所用的幾乎相差無幾。薛閑甚至不用觸碰,都能感覺得到。更奇怪的是,這靈力所帶的氣息,恍然就是玄憫自己的。
唯一不同的是,這五枚銅錢所系的細繩雖然因為靈力作用顏色鮮亮,像是嶄新的,但薛閑卻能感覺得到,這串銅錢年頭不短,甚至已逾百年了。
那銅錢從布袋里露出來時,因為靠近了玄憫垂落在地的手,甚至發(fā)出了微微的嗡鳴,像是隔著極為漫長的時光,向自己的主人表示親昵。
薛閑周身的知覺瞬間便回來了一些,這黑鳥的舉動,以及這銅錢的反應,均讓他找回了一絲神智,就好像……玄憫真的還會再睜眼一樣。
他轉(zhuǎn)頭又仔細看了眼玄憫脖頸上的小痣,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血痣似乎也沒那樣黯淡無光了。
也許,真的起作用了呢……
薛閑終于松開了玄憫的手,活動五指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剛才他究竟有多么用力,以至于陡然撤力之后,連手指關節(jié)都泛出了酸痛感。
他改為摟住玄憫的背,想將玄憫架起來,帶著他離開這里。
然而剛一動作,便感覺有個小小的東西從他堆疊的衣袖上滑落下來,滾過他的手背,落在了地上。
薛閑動作一頓,有些奇怪地低頭看去,略微尋找了片刻,才在被血沾染過的灘地上找到了一只米粒大小的暗紅色圓蛛。他當即便皺了眉……
有同壽蛛在前,他對蜘蛛格外敏感,以至于看到這種圓蛛的瞬間,便下意識想到了百蟲洞。
不過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聯(lián)想并非巧合。當這僵硬的圓蛛被他拾撿起來,在他掌心翻了個兒后,他看見這圓蛛黑色的腹部也有一條細細的血線。
太巧了,這不得不讓薛閑將這圓蛛同百蟲洞聯(lián)系起來。
可是同壽蛛的殼是會隨著身處場景而變化的,若這是同壽蛛,落在他手上時,怎么也會慢慢褪成像皮膚一樣的顏色??蛇@枚圓蛛?yún)s始終沒有變化,明明還留著一口氣。
況且……百蟲洞的蛛,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怎么會從他衣袖上滾落下來,就好像曾經(jīng)落在他身上過。
薛閑愣了一下,倏然想起曾經(jīng)在百蟲洞的一幕——
當時玄憫背對著他捉起了同壽蛛,而薛閑替他從懷里摸出了兩只瓷瓶,在那過程當中,玄憫的手一直掩著,沒有將他手里的圓蛛露出來。
那之后,薛閑拿了一只瓷瓶,玄憫也從掌心捏出了一只母蛛,并將母蛛遞給了他,自己接過了另一只瓷瓶。
在之后的動作,薛閑只顧著將母蛛塞進瓷瓶里,并沒有看見。而當他重新抬頭時,玄憫正在給另一只瓷瓶塞上蓋塞。
他當時有過一瞬的疑惑:那塞子為何需要重新塞上,他并沒有動過???
現(xiàn)如今再一回想,薛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猜測——當初玄憫捉住的,很可能不止是那只母蛛,還有旁的。那旁的東西不必說,一定是這只暗紅色的小圓蛛,甚至不止這一只,而是一對。
當初玄憫說,百蟲洞內(nèi)所養(yǎng)的一共有兩種蛛。這暗紅色的小圓蛛既然并非同壽蛛,那自然是另一種無疑了。
他記得當初順口問過玄憫另一種是什么?玄憫的回答籠統(tǒng)而簡單,似乎說了,又似乎什么也沒說。
薛閑帶著一絲疑惑將那圓蛛收了,又看向自己抱著的毫無生氣的玄憫,忽然有些期望這對圓蛛是玄憫留的后手,是對他自己有利的……
會是這樣么……
薛閑看著玄憫,默默收緊了手,壓在玄憫肩上的下巴微斂,嘴唇蹭過玄憫冰冷的脖頸,接著是鼻尖,最終將臉埋在了他的頸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