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閑登時蔫吧下來,垂頭搭腦,做什么都沒了心情。倒也不是真怕玄憫貪了他的珠子,只是他丟了真身也半年多了,這會兒好不容易才找到,總有些舍不得撒手。
他如此細(xì)細(xì)索索地動了一番,玄憫才發(fā)覺他的姿勢有些怪異,半天都維持著捂嘴的模樣也不換換手。玄憫愣了一下,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孽障老實安分的原因,他默然無語了片刻,而后沖那小賊道:“可有火盆?”
小賊雖然膽肥得敢搶薛閑的金珠,但畢竟還只是個半大孩子,被玄憫收拾了一番便忍不住有些犯慫。
玄憫問了,他也不敢不理。于是,那小賊心不甘情不愿地斜睨了一眼,轉(zhuǎn)頭進(jìn)了小院唯一一間能睡人的房間。就聽他叮里咣啷一頓造反,片刻后拖著一只坑坑洼洼的銅盆走了出來,“咣當(dāng)”一聲丟在玄憫面前。
“有勞?!毙懸琅f波瀾不驚地回了一句謝。
屋檐下較為干燥的一處墻角對著兩捆柴。相較于普通人家的來說,這兩捆柴太過瘦骨嶙峋,枝椏多而彎繞,不是什么好柴。玄憫順手子折了幾根干枝,用火寸條點(diǎn)了丟在火盆里,
純干枝燒起來費(fèi)了些時間,但最終還是燃起了一捧火,雞籠似的院子里一下子有了些熱乎氣。
小賊一開始還倔著頭不理玄憫,片刻之后,他終于還是屈從于烤火的溫暖,默不作聲挪到了火盆邊,偷偷搓了搓手。
薛閑和江世寧被玄憫晾在了一株迎春伸出的枝條上,距離火盆將將好,再近一些就會被火舌燎到燒了襠,再遠(yuǎn)一些又不夠溫暖。
對付濕噠噠的紙皮,火烤多少還是有用的。至少薛閑感覺自己正慢慢變得干燥起來。
他掛在枝條上,看見玄憫從懷間的另一個暗袋里摸出一張折疊過的薄紙。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那張薄紙上記了許多字,有些是連貫的一列,有些則是分離的字詞,甚至還有……畫?
玄憫不知掃了眼紙上的哪一處,便又把薄紙疊好收了起來。
他沖那八?九歲模樣的小賊問道:“你姓陸?”
薛閑和小賊俱是一愣。
小賊警惕地看他:“你要做什么?”
“看來是了?!毙懸娝@般模樣,瞬間了然。他又問道:“你可有個眼盲的兄長?”
姓陸的小賊登時紅著眼炸道:“你是何人?!找陸、找他做什么?!”
薛閑奇怪地看了玄憫一眼,心說:原來這禿驢不止是來捉他的,還是來找人的?這么巧?
他正想著,嘴巴和爪子上飽吸的水已經(jīng)被烤干了大半,爪子吧嗒一下從嘴上掉了下來,終于不再妨礙他開口說話了。
“陸十九呢?”薛閑再憋不住,沖那小賊道,“我找他借物尋個人?!?/p>
他先前來過兩回,同住在這里的陸家兩兄弟認(rèn)識倒也不深,只有些粗泛的了解——諸如他們父母長輩皆已不在,原因不詳,他所聽說的便是兄弟一個因為先天通些陰陽術(shù)而眼盲,另一個因為受過傷耳朵有些背,兩人相依為命過了數(shù)年,感情卻并不大好。因為沒有長輩也未成家立業(yè)的緣故,他們甚至都沒個正經(jīng)的大名,只根據(jù)生辰隨口叫了兩個小名。哥哥叫陸十九,這個八?九歲的弟弟叫陸廿七。
這陸廿七年紀(jì)不大,卻并沒有孩童的傻氣。他一聽到薛閑的話便道:“我認(rèn)得你,我聽過你的聲音,你以前來找過十九?!?/p>
他跟著陸十九見慣了一些怪力亂神之事,看到紙皮會說話,也沒被嚇得口不能言,算得上相當(dāng)穩(wěn)當(dāng)了。
“來過兩回,倒是頭一回受這么大的禮?!毖﹂e想像那兜頭一盆水,便忍不住嗤了一聲,“行了,不扯別的了,陸十九呢?他去了哪里,何時回來?還有,你沒事?lián)寗e人東西做什么?”
誰知話音剛落,那陸廿七兩只眼里便毫無預(yù)兆地滾出了豆大的淚珠:“我也在找他,我都找了大半個月了,他、他在江里?!?/p>
薛閑:“……”
不是,什么叫他在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