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活活抽去了整根筋骨,卻連對方的模樣都沒能看得清……
薛閑腦中翻江倒海之時,劉師爺還在摸著自己的耳側(cè),他沉著臉地問玄憫:“什么叫我瞧不見?!你這和尚莫要張口閉口便是一些蒙人的昏話,印堂發(fā)黑血光之災(zāi)這種說辭哪個坑蒙拐騙的不會兩句?!血印是個什么東西?!”
血印是什么東西?
薛閑撩起眼皮,死死地盯著劉師爺。
這種耳側(cè)血印是有怨仇的人濺出來的血,給人留個標(biāo)記,日后尋起仇來也不至于認(rèn)錯人。先前悶在暗袋里只顧著跟玄憫較勁,薛閑還不曾察覺,這會兒定下心神,他便聞到了劉師爺身上的味道。
那是從血印上散出來的味道,像是鐵銹,又略有不同,那味道于薛閑來說太熟悉了——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從醒過來的那日起,便一直在尋那個抽了他筋骨的人。然而他不知其模樣,也不知其來歷,所以遍尋無蹤。他唯有的一點線索,便是他自己的血。被血濺上的人,便是那日那時剛好去過那個海岸的人。
這樣的人約莫有百十來個,他找到了其中一些。從那些人的嘴里,薛閑依稀問出了一點名堂。然而還不夠,遠(yuǎn)遠(yuǎn)不夠。就憑那一點線索想要找到那人,依舊堪比大海撈針。
于是這半年來,薛閑從華蒙一路摸至此處,就為了再多找出一些線索,早日將那怨主翻出來……
手指間跟他較著勁的人突然安靜下來,玄憫只當(dāng)是對方終于服了軟,不再做些無畏掙扎。他重新將薛閑放進(jìn)暗袋,同時瞥了劉師爺一眼,道:“你原本今日就該命絕,只是有人替你做了鬼?!?/p>
他說完便收回目光,丟下一句:“信或不信,隨意?!北悴辉俣噘M口舌,抬腳要走。
可把人得罪到這個份上,哪里還走得掉?
劉師爺被這一通“早死晚死”的言論攪得火冒三丈,惱怒至極。他一方面覺得眼前這野和尚是個胡說八道的騙子,一方面又因為關(guān)乎性命,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江湖騙子十之八?九都喜歡玩這手花樣,先給你一記“遭禍臨頭”的棒槌,讓你左思右想總也不踏實,再裝模作樣欲拒還迎一下,端出點清高樣子扭頭走人。這么一來,便總有一些人會上鉤,想著“罷了,權(quán)當(dāng)破財免災(zāi),萬一是真的呢”。
劉師爺一邊在心里叨咕著告誡自己別上當(dāng),一邊沖衙役們下了令:抄刀拿人!
忽悠到縣衙頭上,這和尚不是自找苦吃是什么?!
正當(dāng)衙役一擁而上捉住玄憫的袖子時,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老爺!老爺不好了!”
眾人回頭一看,就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跌跌撞撞跑了過來,在劉師爺面前堪堪剎住了步子,面色驚慌:“老爺,少爺、少爺他栽進(jìn)水井里了!”
“什么?!”劉師爺兩腿一個哆嗦,登時頭皮一麻。
他下意識朝被衙役圍住的玄憫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聲。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是該先往家里跑,還是先拽住玄憫。
“老爺!”小廝又喊了一聲。
劉師爺打了個顫,驚惶不定地抬腳便要跟著小廝往回趕,混亂間只覺得頭重腳輕,腿都不是自己的。他剛跑兩步又猛地回過頭來——
“放手,都撒手!”劉師爺一把捉住玄憫的袖子,“你、你……不行!你跟我回去看一眼!”
玄憫皺著眉,略帶嫌惡地將他的手指掃開,正要說些什么,卻感覺自己暗袋一動。那個剛被他放回去的紙皮人居然趁機(jī)翻了出來,一把掛上了劉師爺?shù)男淇?,借著劉師爺?shù)臇|風(fēng),又粘上了小廝的衣領(lǐng),跟著人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