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趕過來時,廿七已經(jīng)連掙扎都停了?!标懯啪従彽溃骸澳翘焖锊惶?,一次撈兩個太危險。他撐了我一把,讓我勉強透了口氣,而后先把廿七撈上了岸。待他再回來救我時,水里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風浪。我能覺察到腳下有暗渦,那暗渦似乎套住了他的腳脖子,總之浮浮沉沉嗆了不少水。”
他吸了一口氣,皺著眉又輕輕吐了出來,道:“我被推上岸時,他被暗渦拽了下去,直接拽進了江下,便再不曾冒頭了。”
“自那之后,爹沒了,廿七一見水便怕,也不再整日跟著我了。”十九淡淡道。
他像是不會哭也不會露出太過明顯的情緒,說這話時,語氣平靜得似乎在說旁人的事情,甚至連眼眶都沒泛一點兒紅,卻聽得人莫名有些不大舒服,像是忍不住替他難過起來。
玄憫在一旁收起了那兩片鏤著符文的石片,突然出聲道:“陸廿七的掌紋,我略掃過一眼,在他六歲時有個斷痕,又被人強行拉長了一段?!?/p>
十九看著廿七,沒抬眼,也沒說話。
過了好半天,見廿七依然毫無動靜,他才又低聲道:“我那時候還不太懂,以為想法子續(xù)上就行了,哪怕……他長得慢一些,能活著便好了,怎么樣日子都是能過得不錯的,只要他們都好好活著。但是……”
但是沒想到廿七被續(xù)了命,陸垣就碰上了劫。
等價的買賣。
他說完,終于抬眼看向了玄憫:“這墓沒到頭,前頭還有一段邊能出去了,也沒什么危險,可否幫我個忙,再帶著廿七走一段?!?/p>
玄憫瞥了他一眼:“最后一個忙?”
十九一愣,低低“嗯”了一聲,又嘆了口氣道:“否則,我可就白跑這一趟了。”
玄憫張了張口,還未曾接話,暗袋里的薛閑便開了口:“這池深起碼十來丈,怎么翻上去繼續(xù)走?”
問完這話,也沒給其他人答話的機會,他又賊賊地繼續(xù)道:“要不……我把水重新吐出來,讓你們浮上去?多好的法子,省時省力!”
十九:“……”
玄憫淡淡道:“不勞費心,既然已經(jīng)吸進去了便老實撐著罷?!?/p>
薛閑氣倒。
他們正說著話,一直不大出聲的劉老頭輕輕拍了拍十九,抬手朝某處指了指。
玄憫他們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那處的水池池壁上,有一方一人高的黑色陰影。
他們抬腳走了幾步,湊到了近處一看,發(fā)現(xiàn)這居然是一扇鐵質(zhì)的門。
只是不知在這里泡了多久,門鎖和縫隙皆已銹死,而玄憫的符紙在這墓室里又無法派上用途,于是眾人廢了好一些工夫,才用碎石將銹死的門鎖砸開。
鐵門打開時的摩擦聲刺耳極了,以至于趴在地上暈了半天的廿七都睜開了眼。
“醒了?”十九一轉(zhuǎn)頭便看到了他,“站得起來么?站得起來便別趴著了,想出去得自己走,這里也沒人馱你。”
廿七一醒,他便又恢復了冷冷淡淡的語氣,半點兒想要拉近兄弟關(guān)系的意思都沒有。
“我知道?!必テ咭埠冗^幾口水,那水的滋味估摸著不會太好,燒得他嗓子有些啞。放在以往,十九這不冷不熱的話一說,廿七必然是要回上兩句嘴的,臉色也不會太好。然而這次他卻破天荒地沒堵回去,默不吭聲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捶著胸咳了一會兒,咳出了嗓子里的余水。
他腳邊不遠處,紙皮狀的江世寧晾了一會兒,總算干了些,不至于一碰就爛了。
玄憫走過來,將其撿起來丟進暗袋,讓他跟那顆喝撐了的珠子湊堆,這才跟眾人一起穿過鐵門。
鐵門后是一條斜直向上的臺階,約莫是當初修建墓室的工匠留的,為了鋪完石磚能從池下出去。臺階的另一頭落在另一端墓道里,和先前來時的墓道似乎是對稱的。
正如十九所說的,前頭似乎并無危險。長長的臺階道連個駭人的圖案都沒有,出乎意料的安全。
在臺階快到頭時,玄憫的符紙終于能燃起火了。
只是火苗燃起的瞬間,有一股略微古怪的味道被火舌一燎,淡淡地彌散開來。
暗袋里的江世寧突然出聲:“等等別動!這味道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