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將手指放在唇邊，舌尖探出來，舔在指尖上，將那一點眼淚卷走。

他的眼淚。

連傷心都忘了，楚喻只呆呆盯著陸時的手指，以至于沒注意到，陸時因為他哭，倏而冷下來的神色。

陸時站起身，“帶你去個地方?！?/p>

“去哪兒？”

沒有回答，陸時伸手拿起一件黑色薄外套，問，“去不去？”

楚喻連忙點點下巴，“要去！”

將手里的外套扔給楚喻，陸時打開衣柜，重新拿了一件，“走吧?！?/p>

楚喻以為，陸時只是帶他在學(xué)校里轉(zhuǎn)一圈。

等站到偏僻角落的一處矮墻下時，楚喻不太淡定了，“我們這是……要出去？”

“嗯。”

陸時身形敏捷，上到矮墻后，蹲下，把手伸給下面的楚喻，“來?！?/p>

手腕處有一處圓骨凸起，瘦削，卻很有力。

楚喻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跳下矮墻，楚喻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不會被監(jiān)控拍到嗎？”

“不會，監(jiān)控線路損壞，校工沒有接新線，在另一個位置裝了新監(jiān)控，這里成了一個死角?！?/p>

楚喻沒再多問，裹著陸時的薄外套跟著走。

兩人打了一輛車，下車后，陸時熟門熟路地帶楚喻穿過窄巷，停在一扇小門邊，跟里面的人說話，“我來拿鑰匙?！?/p>

里面的人把一串鑰匙遞到陸時手里，“烈哥說，想拿去玩兒幾天都行?！?/p>

楚喻聽了兩句，明白過來，剛剛計程車上，陸時電話是打給烈哥的。

不過到底是借了什么？

拿了鑰匙，到建筑物的后面，陸時走到角落，伸手將一塊黑色的防水苫布掀了下來。

苫布下，停放著的是一輛重型摩托車，鋼性支座，尾部線條硬朗，造型簡單，純粹而強勁。通體噴黑漆，部分上了銀粉。

楚喻眼睛都亮了，“是‘戰(zhàn)斧’嗎？”

“不是，仿戰(zhàn)斧改裝的?！标憰r長腿撐地，跨上去，吩咐，“上來?！?/p>

楚喻坐到后面。

他已經(jīng)自覺放棄問陸時有沒有駕駛證這個問題了。

慢條斯理地將銀黑相間的手套戴好，陸時垂著眼皮，問楚喻，“知道心情不好，要怎么辦嗎？”

“怎么辦？”

“發(fā)泄出來?！?/p>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引擎聲驟起，整輛戰(zhàn)斧有如破風(fēng)的利箭般，疾馳而出！楚喻被力道帶的往后倒，嚇得他連忙緊緊抱住陸時的腰。

風(fēng)很大，楚喻好一會兒才適應(yīng)，他閉著眼，開口就被灌了滿嘴的風(fēng)，“我們是去……上次的廢棄公路？”

他的耳朵就貼在陸時背上，能感覺到皮膚的體溫，以及對方回應(yīng)時，胸腔微微的顫音。

地下黑賽的賽道在一處廢棄公路，四面荒蕪。一旦少了喧囂人聲，周圍便顯得空曠又寂靜。路燈的光點綿延向遠，周圍除了嗚嗚風(fēng)聲，再無其他。

陸時將車停在起點位的中央，隨后長腿蹬地，下車。

楚喻茫然，“陸時？”

陸時將黑銀相間的手套從手上取下，扔給楚喻。

楚喻連忙接住，“你——”

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你、你是讓我來開？”

陸時雙手揣在口袋里，站得很直，自然垂落的發(fā)尖被風(fēng)吹起，他抬抬下巴，問，“會開摩托車吧？”

楚喻點頭，“會是會，可是——”

開普通的摩托車，和開改裝車，能一樣嗎？！

陸時讓楚喻坐到前面，自己蹲下身，細致地幫他調(diào)整好座位高度和控制件的位置，確定沒問題了，他才起身，坐到楚喻身后。

兩人胸背相貼。

近的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

“陸時——”

下巴蹭過楚喻的肩線，陸時湊近對方耳邊，嗓音壓得微沉，“別怕，我在?！?/p>

說完，他就著這個姿勢，從腰側(cè)伸過手，替楚喻戴好手套。

再握著楚喻的手，搭在了車把上。

熱意混合著顫栗，從脊背竄起，喉間干癢，呼吸重濁，楚喻分不清是太過緊張和興奮，還是渴血了。

或是，二者都有。

陸時將頭盔戴在了楚喻頭上。

仿佛身體中某一個開關(guān)被打開，楚喻握緊了離合。

橡膠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車身只有輕微的抖動。透過頭盔的防風(fēng)玻璃，一切景物都變得模糊不清，道路兩側(cè)路燈的暖光由點成線，又紛紛消失在視野之后。

在行駛至最高速的那一剎那，楚喻只感覺整個人都被氣流牽引著向上，甚至后背長出了一雙翅膀般，巨大的升力效應(yīng)讓他有種即將懸空的錯覺！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不解，傷心，以及難過，都隨著耳邊叫囂的引擎聲，“轟”地散開！

松開車把，楚喻在頭盔中大口喘氣。只覺全身血液逆流，血管即將在身體中接連炸裂，胸腔發(fā)緊，下一秒就要窒息，瀕死一般！

頭盔被摘下。

曠野的風(fēng)送來充足的氧氣，楚喻細軟的額發(fā)早已被汗?jié)?，貼在額頭上，被風(fēng)拂過，留下涼意。

他的眼睛卻很亮，像是蘊著天邊明星。

陸時站在車邊，手里拎著頭盔，問他，“還難過嗎？”

曠野與垂落的天幕，在這一刻，便作了他的背景。

楚喻看著陸時。

下一秒，他酸軟脫力的手拽住陸時的外套，直起身，攀附而上，嘴唇貼緊陸時肩頸處的線條，咬了下去。

肩膀處傳來刺痛，比往常要重。

陸時抬手，虛虛將人護著。

“輕點兒?！?/p>

嗓音里勾起輕微啞意，陸時又道，“算了，隨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