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額,阿拉都吃咸的。不過吾曉得北方人歡喜甜。前些年,屋里燒湯圓,才是一半肉的,一半芝麻的?!?/p>
說到這里,趙奶奶渾濁的眼睛陡然變得晶亮,裝滿了掩飾不住的懷念。
方寧輕聲問:“奶奶,您家里是有北方人嗎?“
趙奶奶剁著薺菜的手漸漸停了下來:“阿拉老頭子,伊是冀城人,早兩年阿爾茨海默……“
見方寧沉默著不說話,趙奶奶問她:“囡囡,儂聽過這病伐?“
方寧點頭:“我知道,我家也有人……“
趙奶奶用沒沾過菜腥的手在她后背輕柔地拍了拍,像是在哄自己的小孫女一樣。
方寧搖了搖頭,繼續(xù)用筷子順時針攪起肉餡,說:“奶奶,我沒事?!?/p>
今年1月份,她結束大學的第一學期回到家時,爸爸媽媽之間和從前相比雖還有些微的別扭,卻已經(jīng)算是重歸于好,并沒有離婚。先前發(fā)生的那些事大家也心照不宣地揭過了,沒有人再提起。
表面上,家里唯一的變化就是多了一口人。自打小舅舅去世后,外公傷心過度,狀態(tài)很不好,再加上年紀大了,沒人照顧,爸爸媽媽便商量著把他接到了燕城的家里。
這一回,陳老爺子倒是不怎么折騰了,也沒再買過騙人的保健品。家里沒人的時候,他就去公園里溜溜彎,要不就窩在沙發(fā)上看看電視,讓人省心得很。
只是,到了暑假的時候,方家人察覺出一點不對勁來。
外公似乎越來越經(jīng)常忘事,總是不記得家里買過什么,甚至還有那么一兩次管陳婉琴叫“玉蘭“,管方寧叫”婉琴“,并且自己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帶他去醫(yī)院做了一些量表和核磁診斷,醫(yī)生說是阿爾茨海默早期,給外公開了些如他克林。但這個病終究是不可逆的,藥物至多能夠延緩病情進程,卻不能根治,幾年之內,外公就會完全認不出家人,甚至失去對環(huán)境的感知力,直至死亡。
雖說外公已經(jīng)年近八十,得這個病也很正常,但方寧能看出來,媽媽心里挺不好受的。雖然陳婉琴和她爸的感情并沒有和媽媽深,但陳自來于她而言好歹也算是個精神支柱。
她才四十幾歲,卻已經(jīng)沒了母親,沒了哥哥,沒了弟弟,只剩下父親了。
得到醫(yī)生的診斷結果后,陳婉琴告訴了兩個孩子,讓他們平時說話注意點兒,別讓外公知道這件事。
醫(yī)生給開的如他克林等藥物,陳婉琴哄著陳老爺子說是保健藥,每天監(jiān)督他服用。
陳老爺子倒也沒多問什么,藥送到嘴邊就吃,生活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