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來得及去到陽臺,忽然有個人影從陽臺走了出來。
陸延白眉一皺,看過去:“你很閑?”
邵岸拍拍手掌上翻越陽臺蹭上的灰,調(diào)笑道:“我們陸教授好雅興,夜歸人不說,進了房間還不開燈,怎么,越夜越美麗??”
“……”
男人按開手邊開關(guān),對方才的問題很執(zhí)拗:“你大半夜不睡覺,跑我房間來?”
“怎么,你就能大半夜不睡覺出去晃,我不能跑你房間來關(guān)心一下我的好友?”邵岸遮了遮眼,“怎么燈忽然開這么大,好刺眼?!?/p>
“我今晚有事,”陸延白言簡意賅,淡漠目光望過去,“說要開的也是你,說刺眼的也是你?!?/p>
邵岸摸了摸下巴,點頭:“也許人性就是這樣吧?!?/p>
陸延白懶得理他,直奔沙發(fā)而去,還沒來得及坐下,邵岸繼續(xù)幽幽道:“就比如有人昨晚還信誓旦旦說‘我陸延白,就算是餓死,死外邊,不會去舞會跳一場舞’——今晚呢,玩兒得爽嗎陸教授?跳舞爽不爽啊?”
“……………………”
邵岸可還記得昨晚,他因為挑床失眠了,就隔了一個陽臺翻過來看陸延白怎么樣,沒想到他也失眠。大晚上的,堂堂一個大學(xué)教授坐在屋子里喝茶。
你說嚇人不嚇人。
兩個人這么幾年的相處了,邵岸肯定一眼就看出他有心事,但那一整天都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于是很自然地,邵岸猜出他大半夜一反常態(tài)地喝茶,是因為徐葉羽。
耗時半小時,邵岸終于從陸延白嘴里撬出一些零碎的話,拼湊起來,無非就是——他對自己和徐葉羽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了非常糾結(jié)糾纏且猶豫的諸多想法。
他不知道事態(tài)為何會變成這樣,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走向哪里,似乎走往哪里都不對,可停在當(dāng)下也不是辦法,后退更是不可能的事。
邵岸還是第一次見他為一個學(xué)生的事這樣棘手,輾轉(zhuǎn)反側(cè)不知如何解決。
邵岸跟他討論了會兒,陸延白亦道:“我拒絕了她明晚舞會的邀約,是時候拉開一些距離了。”
……
然后今晚,邵岸從別人口里得知陸延白帶著人小姑娘纏纏綿綿跳了一晚上舞。
邵岸抄手,繼續(xù)看著陸延白:“我合計說今晚怎么回事兒呢,飯吃到一半你人走了,說有事,結(jié)果就是緊趕慢趕地去跟人纏纏綿綿翩翩飛啊!”
陸延白闔眸:“……我沒有。”
“是哦,你沒有,”邵岸抽了把椅子坐下,“那是你腿下邊兒自己長了風(fēng)火輪滾過去的是嗎?大學(xué)教授的風(fēng)火輪就是不一樣,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
未幾,陸延白斂了斂眉:“我這里已經(jīng)很棘手很復(fù)雜,你還要來煽風(fēng)點火?”
“我沒煽風(fēng)點火啊,”邵岸說,“我這不是幫你認(rèn)清局勢嘛?!?/p>
邵岸話音剛落,陸延白手機上顯示收到一條消息,來自徐葉羽。
【教授,聽說明天晚上在聽音閣有夜市和表演可以看,要一起去嗎?】后面跟了個星星眼的表情。
邵岸立刻指著那條信息:“我說什么吧,你看,又來了!你不去直面它的話,這種東西就越來越多,鋪天蓋地的,愛如潮水它將你我包圍——知道吧?”
陸延白皺眉:“你來我房間唱K的?”
“不是,”邵岸道,“聽音閣你絕對知道是干嘛玩意兒的吧,誰能有你對這兒還熟?那可是專門為情侶開發(fā)的地兒啊,不是情侶也是準(zhǔn)情侶最愛去的地方之一——都到這份上了,你就還這樣跟她玩捉迷藏呢?”
陸延白驟然抬眸。
“你要我說什么?她也從來沒說過喜歡我,想追我,想和我在一起,我怎么拒絕?”
其實也不是沒有往那方面想過,但徐葉羽本身就是跳脫的性格,有時候講話的確是東扯一句西來一句地貧嘴,他也不能真當(dāng)真地上綱上線。
況且,對于他,她的那雙小爪子從來只敢上前撓一下,再撓一下,意思意思撓了幾下之后就趕緊收回去,溜之大吉。
她沒真的捅破那層窗戶紙,他作為老師,也更不能在沒有十足把握前替她揭開。
“所以,你還覺得自己不能確定她喜歡你?”邵岸問。
陸延白靠向沙發(fā)。
其實一開始他只能感覺到端倪,那時候他只把這當(dāng)最簡單的師生關(guān)系來處理,不在她表露之前拒絕她,是留給她足夠的自尊和余地,也是留給自己。
況且,小姑娘家的喜歡來得快去的也快,興許這會兒在興頭上,下個月就忘了他是誰。他也以為這陣熱情過去,她會逐漸冷卻下來,誰知道……
她很聰明,也很警惕,只朦朧地和他打著圈兒,沒有說過一句“我喜歡你”。
就像是今天晚上,他本來都打算好了不會赴約,可在外面酒桌,別人說什么眼前看什么他全不知道,滿腦子都是徐葉羽的笑和舞會的場景,他根本就甩不掉。
而想到她可能和別人去跳舞,那個瞬間理智無法駕馭情感,他由此屈服,上前認(rèn)栽。
“當(dāng)然,”陸延白壓沉聲音,對邵岸的問題做了回答,“身份使然,她也有可能是誤把自己對老師的仰慕當(dāng)做了喜歡。等到自己發(fā)現(xiàn),就會退到自己該站的位置了?!?/p>
這種例子他見過太多太多,還沒完全成熟的小女孩,是容易一懵懂就弄錯傾慕和愛情。
“所以現(xiàn)在矛盾還挺多的,一是她有可能喜歡你,二是就算喜歡你她也沒有明說,你不好處理,三是有可能她只是仰慕你但弄錯成了喜歡,發(fā)現(xiàn)之后就及時打住……”
邵岸分析完也覺得棘手了:“這么一算你好危險啊陸,人家還年輕著,搞不好明天就拍拍屁股去尋找自己真命天子了,而你一個人陷在回憶里無法抽身,痛苦地讓你們做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陸延白皺眉:“我怎么就痛苦了?”
“你還不痛苦?讓我想想,”邵岸道,“人姑娘給你發(fā)消息了吧,你回嗎?去情侶膩歪圣地聽音閣嗎?”
他頓了頓,眉心川字更濃,顯然是不知道,又陷入了猶豫。
邵岸打了個響指:“你看吧!你現(xiàn)在明顯是被你們的師生關(guān)系困住了,但走出來想想的話,她是你學(xué)生,向你發(fā)出了這樣的曖昧訊號,你覺得不能這樣的話,就像以前拒絕學(xué)生一樣干脆利落地拒絕掉就好了??!來,我現(xiàn)在就幫你拉黑名單?!?/p>
說完,邵岸就要去搶他手里的手機。
陸延白一把奪過。
邵岸心里整的明明白白的:“那你現(xiàn)在這么糾結(jié),這么在意她身份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你本該拒絕但你無法拒絕,之所以這樣,不就是因為——”
邵岸頓了頓,一語中的:“不就是因為你也喜歡人家嗎?!”
陸延白喝茶的手猛地一頓,他抬起眼瞼,目光微爍,忍無可忍地開口。
“……閉嘴?!?/p>
夜色沉沉,依然擋不住某棵樹后房間內(nèi),傳出的得逞的笑聲。
安然入夢的徐葉羽自然是不知曉陸延白這邊的復(fù)雜情況的。
她只知道,第二天一早醒來,收到陸延白答應(yīng)的消息。
徐葉羽伸了個懶腰,美好的一天由此開始。
因為聽音閣的規(guī)矩比較多,所以當(dāng)天晚上要去的,上午十點的時候,都要去感聲樓報個名聽一下注意事項,并且學(xué)著做一個東西出來,名額有限,先占位置先得。
當(dāng)天晚上,只有靠那個東西才能順利入場。也算是為了避免人太多,酒莊做出的措施。
下午五點,在公告提前預(yù)告好的房間里,徐葉羽看到了提前占好位置的陸延白。
入了座,沒多久就要開始學(xué)習(xí)做東西了。
這次要疊的是一個比較復(fù)雜的愛心,上面講的有些快,徐葉羽小時候愛做手工,跟著學(xué),上手得也挺快,上邊的人講了一遍她就會了。
“教授,你以前做過手工嗎?”
“沒?!?/p>
看還有人不會,上面的人又再重復(fù)了一次,趁著重復(fù)授課的過程里,徐葉羽靠過去,手掌攤開,那枚愛心躺在她手心。
她看著陸延白的半成品,炫耀,又像是為了得到夸獎的孩童,貼在他耳邊,氣音繞在他耳邊,癢得空泛。
徐葉羽半提著聲音同他咬耳朵,旖旎曖昧又純情:“……我厲不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