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明年春天,我便來娶你
昨日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蘭煦坐在暖轎里撩起厚厚的轎簾悄悄往外看,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地方她沒來過,路都不認(rèn)得,于是又放下簾子坐好。她心里想著快要見到那個人了,心里甜絲絲,輕輕絞弄著自己的手指。
過了沒多久轎子停了,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扶著她下來,她輕輕點頭:“有勞公公。”她身上披了件大紅緙絲斗篷,領(lǐng)口處一圈白絨絨的雪貂皮毛,出現(xiàn)在這白色的雪天里整個人看上去活潑又精神。
剛下了地旁邊的人便捧過來一個手爐:“請?zhí)m小姐暖暖手。”她一看便抿嘴笑起來,這金燦燦的手爐大概只有她巴掌大,剛好可以握著放進(jìn)袖筒里,頂蓋上還鑲嵌了幾顆紅藍(lán)寶石,只有齊湛會專門讓人預(yù)備這種尺寸正合適她用的東西。溫順的西域小馬啦,擱桌子上的硯屏啦,樣樣都很花心思。
這時候斜對面的門打開,齊湛大步朝著她走來,牽起她的手,一路把她帶到暖閣里。
“冷不冷?”他讓她在椅子上坐下,讓她喝了點熱茶,用溫?zé)岬恼菩奈罩氖帜﹃?/p>
蘭煦有些臉紅,剛剛那么多人他就拉著她,讓人怪不好意思的?!安焕涞?,馬車和轎子都很暖,他們照顧得妥帖。”
他看著她瑩白的小臉透出一小片紅暈來,像是櫻桃上蓋了薄雪,讓人看著直想去親一親,咬一咬。他只怕唐突了她,把這念頭生生壓住了。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陣,蘭煦小臉越發(fā)的燒,便隨便找了個話題:“方才帶我來的公公說這兒是西苑,我們?yōu)槭裁磥磉@里?”
齊湛又握住她的手,眼神很認(rèn)真:“我正要和你說這事?!?/p>
“嗯?”蘭煦也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西苑是我父皇的別宮,他想見你?!?/p>
齊湛低沉柔和的嗓音此時卻像一道炸雷,把蘭煦驚得腦子一空。
他見她像被雪球砸傻了的鵪鶉似的睜大眼睛呆呆地沒了反應(yīng),又好笑又心疼:“沒事的,父皇聽我提起你,想和你聊聊天,沒有別的意思?!?/p>
“我……我完全沒有準(zhǔn)備的呀……陛下喜歡些什么?我應(yīng)該和他聊什么他會比較高興?”
蘭煦回過神來,又慌又急,還有,今天這衣裳打扮,也不知道合不合適,每次見齊湛她都是挑鮮艷好看的的,萬一陛下喜歡人家穿得端莊賢淑呢?
“別慌別慌,平時在長輩面前怎么說話同父皇就怎么說話,我都同他說好了。他會喜歡你的?!饼R湛按住她的肩膀安撫她。
蘭煦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做“我都同他說好了”,但她還是深呼吸了幾下,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既來之則安之,就當(dāng)是見個長輩吧。
嗯!不怕不怕。蘭煦被齊湛牽著往外走,心里默默地給自己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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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約一刻鐘,他們來到一個正殿門前,便有守門的宮人進(jìn)去通傳,片刻便回來恭敬地回話:“殿下,陛下讓奴才請?zhí)m小姐進(jìn)去?!?/p>
齊湛低頭看她,她正好也轉(zhuǎn)頭對上他的視線,兩人的默契讓她心里有些小小的甜蜜。她覺得齊湛是在用眼神詢問她,要我陪你嗎?她朝他眨眨眼,我自己可以的。丑媳婦終歸要見公婆嘛不是,哎呀呀,我這是在瞎想什么呀。蘭煦又被自己鬧得有點臉熱。
蘭煦走進(jìn)正殿,宮人卻是繼續(xù)領(lǐng)著她往側(cè)殿走,沒多久他們停在另一扇門前,她打量了一下匾額上的字,猜測這大概是書房之類的地方??磥泶_實不是太正式的覲見,她覺得心里踏實了一點點。
她走了進(jìn)去,里面燃著香,很幽凈綿和的味道,大概是安神用的香。一身常服的皇帝坐在太師椅上靜靜地看著她。蘭煦跪下來行了個大禮,皇帝讓人把她扶起來給她賜了座,蘭煦便又福了福身謝恩。
皇帝從她進(jìn)來便一直打量著她,步態(tài)端方,行禮如儀,神情不亢不卑,確實是世家大族教養(yǎng)出來的女孩兒,他心里踏實了幾分。
“太子常常同朕提起你,他告訴朕你是成國公的女兒,朕卻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皇帝的語氣很是溫和,但是聲音沉沉的,似是氣力不太足夠。
“回稟陛下,臣女姓蘭,單名一個煦字?!碧m煦穩(wěn)了穩(wěn)心神,低頭答話,并不敢直視他。
“莫要拘謹(jǐn),抬起頭來說話。咱們只是隨便聊聊天,也不要言必稱啟稟?!被实垭S意地擺擺手,又問道:“這名字是誰起的,可有什么寓意?”
蘭煦聞言抬起頭,飛快地打量了他兩眼。他臉色灰白,眼下有些淡淡的青影,五官的輪廓和齊湛很像,尤其是眉眼,都是一樣的深邃。只是他身上又帶了一種歲月賦予的平和,齊湛身上的銳氣比起眼前的皇帝鋒芒更盛。
這一眼讓蘭煦產(chǎn)生了一種熟悉感,她心里的忐忑真正地平息了下來。
“是,陛下。這名字是祖父取的,聽我母親講,我出生時正值初春,那天日光和煦,暖意融融,所以便以煦字為名。”
“這意思很好,一聽就有精神?!被实埸c點頭,話語卻停滯了一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像是在抵御陣痛。
蘭煦有點擔(dān)心,想要開口問他是不是要叫人過來。他看出她的意圖,抬手阻止了她,片刻之后又坐直了身體,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只是聲音有點虛浮。
“你同太子是怎么認(rèn)識的?”他又繼續(xù)問。
“我是在景平公主府上見到太子殿下的,那日正逢小郡主滿百日,我母親帶著我去參宴?!逼鋵嵥麄兏缰熬鸵娺^了,但是那次的事情有點丟人,不太好說出口。而且那時他們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不能說認(rèn)識吧。蘭煦心里默默地給自己開脫,陛下應(yīng)該也是隨便問的。
“嗯……”這倒是個情理之中的答案,皇帝想了想又開口道:“你都讀些什么書?平日有些什么消遣?”
蘭煦聽了有些糾結(jié),說女箴女誡之類的會不會好聽些,但是她沒有認(rèn)真看啊,萬一陛下要考她豈不是露短?感覺還是老實說比較好呢?!皶际菑奈腋赣H和兄長書房里拿的,多是經(jīng)史文章也有書畫古籍。平日會畫些畫,或者和父親下棋?!?/p>
皇帝有些好笑,這小姑娘倒是有趣,又不考狀元看什么經(jīng)史文章?他有些戲謔地開口:“你看的東西倒是特別。”
蘭煦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認(rèn)真答了:“父親說做學(xué)問要踏踏實實,圣賢們的智慧若是能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必能受益終身,我雖然悟性平平,但是能從中得了一星半點的體會也是好的。”
皇帝覺得自己被她說服了,這倒是個很樸實的孩子,他應(yīng)該相信自己的兒子,他看上的人是不差的,唯一的不足就是年紀(jì)小了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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