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步,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喬晚已經(jīng)收刀。
青年半邊脖頸被一刀切下,頭顱與脖頸中黏連著的血肉終于不堪重負(fù),“咚”一聲,身首分離。
一擊得手,身后傳來馬懷真的吼聲。
“撤??!”
喬晚收刀飛身急速往后撤!
然而,也是半步。
等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魔將回過神來之后,她晚了半步!
蘇瑞手中長槍盤旋而出!
嗤!
馬懷真只覺得眼前一花,蘇瑞不急不惱,槍尖一如主人般沉穩(wěn)地向前遞出了一寸,一槍洞穿了少女的咽喉。
方凌青與蕭博揚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魔將垂下眼睫,槍尖朝上一挑,就這樣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將喬晚的頭顱從脖頸到額頭切成了兩半。
鮮血嘩啦澆下的剎那,方凌青眼前也是一花。
一道粉色的身影卻突然凌空退了出去!
怎么可能……?
看著這熟悉的沉靜的面容,方凌青徹底傻眼,怎么可能有兩個喬晚???
而就在這時,被開了瓢的那個喬晚卻像是漏了氣的氣球,慢慢萎縮,最終成了張薄薄的紙人落在了雪地上。
這是,替身術(shù)!
他們曾經(jīng)在鬼市見過的那個!方凌青差點沒叫了出來。
替身術(shù),是逃出魔域后喬晚向楚嬌嬌學(xué)到的一項技能,原理很簡單,腳下踩出陣法,在一瞬間將自己與傾注了自己神識的紙人替身進(jìn)行置換。
靠這紙人替身,喬晚這修為才能抓住轉(zhuǎn)瞬即逝的機(jī)會,在和魔域戰(zhàn)神蘇瑞短暫過招之后,還能全身而退。
事實卻證明面前的男人絕沒有那么好對付。
天上這轟炸機(jī)不斷投下的靈力□□,說到底還是處于研發(fā)階段,威力與準(zhǔn)確度不夠,能傷得了絕大部分魔兵,卻傷不了蘇瑞。
不過男人卻一點兒沒掉以輕心,這些靈力火藥能做到這地步,就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想象。
假以時日……
蘇瑞近乎詫異地想。
只要再給這些數(shù)部弟子一段時日,他們想必會研發(fā)出更精準(zhǔn)威力也更大的殺器。
不管如何,蘇瑞纖長的眼睫微顫,目光緊緊地鎖定了面前這粉衣服的面色沉穩(wěn)的姑娘。
這少女帶給他的震撼都是無與倫比的。
男人眼睫一眨,定了定心神,手中的長槍又是一轉(zhuǎn),在地上一砸,突然間,喬晚只覺得眼前一片眩暈,腳步一個踉蹌,身后又傳來蕭博揚和方凌青撕心裂肺,字字泣血的呼喚聲兒。
“撤??!”
“喬晚,快尼瑪撤!!”
喬晚她也想撤啊!但這個時候她卻驚悚地發(fā)現(xiàn),臥槽!自己動不了了!!
替身術(shù)也使不上來!耳畔好像傳來了一陣狂風(fēng)呼嘯,緊跟著是個女人尖厲的冷笑,隨即,一陣血色漫上眼簾,惡鬼絕望地哭號聲一并沖入耳畔。
Σ(°△°)︴
救……救命啊??!(>_
頃刻間——
就被拽入了血色的地獄。
這是魔域如今第一戰(zhàn)神蘇瑞的成名絕技——十八地獄。
等馬懷真冷著張黑臉,掌勁破開風(fēng)雪,逼得蘇瑞長槍一掃,往后退了半步之時。
眼前已經(jīng)空落落的。
何止喬晚,方凌青,蕭博揚,齊非道,陸辟寒這幾個小的,全都消失了個沒影!
親眼看到喬晚消失的剎那,那爭相恐后沖向少女的那幾道身影。
馬懷真默了,緊跟著又被氣笑了。
他怎么就不知道喬晚她人緣怎么就這么好了???!
偏偏這還沒忘,風(fēng)雪之中,一道青衣身影大踏步而來,袍袖一揮,撥開面前這遮眼的風(fēng)雪,露出男人清俊冷峭的臉。
風(fēng)塵仆仆,提著劍,剛趕來馳援的李判,面色不善地問:“王如意和郁行之呢?”
就在剛剛,聽到前面的動靜,少男少女前赴后繼地沖了上去,一眨眼,卻沒了蹤影。
馬懷真不大確定地挑了挑眉:……大概,可能也進(jìn)去了吧?
李判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瞬,揉了揉額角,“算了?!?/p>
“先對付眼下這只要緊?!?/p>
被中年法修毫不客氣譏諷為“這只”的蘇瑞:……
沉默了一瞬,李判又帶來了個足以石破天驚的消息:“妙法尊者,或許出關(guān)了。”
……
所謂“十八層地獄”并不是指真正意義上人死后要面對的“十八層地獄”,而是指蘇瑞的成名絕技“十八層地獄”。
如今的魔域第一戰(zhàn)神蘇瑞,曾經(jīng)被流放至仿照十八層地獄修建的”無憂城”,在“無憂城”這數(shù)百年的歲月,不僅讓他變成了個冷血的怪物,也讓他修成了成名絕技。
能在一瞬間將人拉入一個芥子小空間內(nèi),這芥子小空間就是個獨立于世上的,完完全全,切切實實,人為的“十八層地獄”。
……
喬晚從一陣顛簸中醒來,一睜眼,明顯是一架獸車的車廂。
車廂里挨挨擠擠地坐著不少男女,有老,有少,所有人都面無表情,沉默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車輪咕嚕嚕地碾壓在地面,獸車無聲地狂奔在冷寂的長夜中。
骨碌碌——
骨碌碌——
車廂里放在十多個人的頭骨,天靈蓋被人鉆出了個大小合一的洞,放置著一盞又一盞蠟燭,蠟燭已經(jīng)幾近融化,扭曲的燭淚滴落在黑窟窿的眼部,搖曳處迷離的光。
馬車無聲地奔騰,窗外掠過了一片宛如血色般的火紅,馬車跑得更快了。
喬晚遲疑地捂住了腦袋。
她……她這是在哪兒?
一轉(zhuǎn)頭,身旁坐著的男男女女,一臉麻木,眼神沒焦距地看向前方,身子隨著馬車的顛簸而微微起伏。
不知從哪兒吹來了一陣陰寒的冷風(fēng),喬晚覺得有些冷,皺緊了眉,搓了搓胳膊。
猶豫了一下,側(cè)過頭低聲問坐在自己身邊的女人:“抱歉……請問,這是哪兒?我們……要去哪兒?”
這架獸車有些陰森的詭異,車廂里明明坐滿了人,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就連小孩兒也是一臉麻木的樣子,讓喬晚略感不安。
身邊的女人卻好像沒有聽見她的問題,依然自顧自地望向了前方。
就這樣連問了三四個人,沒有一個人回答她,所有人都面無表情地任由獸車帶他們駛?cè)霟o盡的黑暗。
喬晚抿緊了唇,心里不詳?shù)念A(yù)感燒得更旺了,站起身剛起來走了兩圈,就有些冷得受不了,但只能按下疑惑,繼續(xù)坐在車上,打量著這車廂里的陳設(shè)。
頭頂上的骷髏吊燈,燈光伴隨著車廂顛簸的頻率幾乎迷花了人眼,一股陰寒好像從座椅上直滲入了骨頭縫。
隨著車廂的顛簸,車廂外的夜色飛速掠過,喬晚覺得更冷了。
石門上趴著一只張大了嘴,額生犄角,口生獠牙的巨獸,石門就修筑在巨獸“嘴”的位置。
獸車越跑越快,車輪被火焰緊緊包裹,行駛時拖拽出扭曲的火舌,毫不停滯地一路駛?cè)肓艘簧三嫶蟮氖T。
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獸車就像是被巨獸吞吃入腹。
不知過了多久,獸車的速度終于減慢,慢慢地,停下了車。
就在這時,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車廂終于出現(xiàn)了短暫的騷動,從座位上稀稀落落地站起了好幾個人,還是一樣的沉默無聲,面無表情排著隊走下了車。
她為什么會到這兒來?為什么獸車會在這兒停車,外面究竟是什么?她怎么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喬晚遲疑了一瞬,也跟著這幾個男女一并站起身。
不遠(yuǎn)處,黑沉沉的夜里,站著前來接車的“人”。
十多具人型的骷髏,面帶微笑,笑容大大地看著她,目光落在她臉上。
她是最后一個出來的,這些骷髏一個領(lǐng)著一個,到了她時,剩下的那具骷髏笑容滿臉地看著她,朝她伸出手,好像在等著她下車。
喬晚扶著車廂的手,猛地僵住了。
這……這他媽都是什么玩意兒?!!
察覺到她沒動,骷髏往前走了一步。
喬晚死死地抿緊了唇,無聲地看著面前這具骷髏,冷汗隨之落了下來。
雪白的骷髏又往前走了一步。
喬晚顫抖著移開視線,向遠(yuǎn)處的后方看去。
遠(yuǎn)處,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升騰起了一陣火光。
那沖天的火光,是架起的一口一口龐大的銅鍋,鍋里沸水翻煮。
在這搖曳的火光中漸漸響起了一陣惡鬼的尖嘯和哭嚎。
無數(shù)赤身裸體的男男女女被骷髏,被或綠或紅或藍(lán),面目猙獰,赤身裸體,腰下只圍著兜布,戟發(fā)皆張的小鬼帶著,倒拎著腳投入了這口銅鍋中,霎時間嗚嗚嗚的哭嚎聲響徹了冷寂的夜。
一口口架起的銅鍋前,忙忙碌碌,沸水中煮爛的肉上下翻滾。
喬晚只看了一眼,就覺得一股寒意直竄入腳底板。
面前,這雪白的骷髏大大的微笑,又上前一步,一只腳已經(jīng)踏上了馬車。
喬晚不自覺往后倒退了一步,一轉(zhuǎn)身,冷汗涔涔,心跳如擂飛也般地鉆回了車廂!
由于跑得太急,腳下一個踉蹌,直直絆到在了車廂內(nèi)部,這動靜吸引了車廂里人的注意,男男女女低下頭,喬晚目光正好撞向了這幾十張慘白的臉。
喬晚心口猛地抽搐了一下,劇烈地,大口喘了口氣,僵直了身子,在這些“人”的注目下,慢慢地爬了起來。
這他媽究竟是哪里?!!
和之前的無視不同的是,這一次這些男女老少們沉默地凝視了她很久很久,直到喬晚故作鎮(zhèn)定,平靜地?fù)炝藗€空位坐下。
那雪白的骷髏并沒有追上來,車輪轔轔,獸車重新駛動,拖著這截車廂駛?cè)肓艘股?/p>
這些男女又好像不感興趣地重新抬起頭,收回了視線,麻木地等著獸車下一次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