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怕他,懼他,他什么都還沒做,卻已經(jīng)滿手血腥,整個修真界,從北域到南部十三洲,沒有他容身之處。
鮮血從鐵板上淌了下來。
光明心殿面面相覷,鴉雀無聲,這個時候,滿大殿的和尚也無暇顧及什么大光明殿的名聲了,全都驚駭、愴然、不忍心地看著岑清猷。
過了一會兒,梵心寺的聲音響起:“看來,這么多年尊者一直在做徒勞功啊?!?/p>
盧棺材抬眼:“既然岑清猷還是魔,那我們善道書院請他過去也不算強(qiáng)人所難,還請貴派放人!”
由妙法尊者親自渡化了這么多年的岑清猷,都心存魔念。這簡直就是把大光明殿的臉皮揭下來,狠狠丟在地上踩!
將大光明殿弟子們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梵心寺的露出抹笑,還是不肯輕易罷休,非但不罷休,反倒還更加張揚(yáng)!
“渡化了這么多年,這魔還是心存惡念,依我看,魔就不能渡化,凡魔皆斬!”
“你說是也不是?”
凡魔皆斬!
四個大字落地鏗鏘有聲??!
光明心殿內(nèi)眾和尚愴然無聲。
這不止是大光明殿和梵心寺的地位之爭,也是理念之別!
“禪師怎么不說話了?可是也認(rèn)同了我們梵心寺?”
梵心寺里,走出個年輕和尚,金剛伏魔杵一橫,沾血的尖端直指岑清猷眉心!
光明心殿內(nèi)弟子,紛紛怒目而起!
“貴派這話什么意思?!”
眾魔皆斬,這就代表著,岑清猷,可斬!
“我看諸位佛友臉色不對,是有異議?”年輕和尚不卑不亢地開口:“正巧三教論法會在即,若是有異議,不如在這光明心殿內(nèi),先論一場法如何?!”
“就論,究竟是凡魔皆斬,還是貴派所秉承的,魔可被渡化!”
說著,年輕和尚突然一抬手,掄起手里的金剛杵,往那拉著鐵板的魔獸身上狠狠一敲,金剛降魔杵鋒銳的尖端,深深刺入了三眼魔獸血肉,狠狠地絞了絞,魔獸昂頭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怒吼,看得崇德古苑和沾云峰弟子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喬晚面無表情地看。
宗教這玩意兒,文本象征的字面意義和背后的實(shí)義,界限模糊,可操作發(fā)揮空間非常大。佛教宗教暴力自古以來也是層出不窮。
在喬晚的記憶中,前世某國冷戰(zhàn)期間的主流佛教領(lǐng)袖,甚至能說出左翼人士不算有生命者,殺共不算殺生這種荒謬言論。
各個教派之間的宗教戰(zhàn)爭,和政教合一之下的體制暴力屢見不鮮,這個世界梵心寺能說出魔生來無心無情,凡魔皆斬這種話,也不算奇怪。
“剛好這有一頭魔獸,不如就以它來論法怎么樣?貴派要是能在一炷香的時間里渡化這頭魔,我們梵心寺就還能再認(rèn)貴派理念?!?/p>
被鐵鏈拴著的三眼魔獸魔,奄奄一息地抬起眼皮,看了面前這一堆人,睜著紅通通的血眼,一開口,吐出的是個沙啞疲憊的男聲:“呸!我們魔為魔域而戰(zhàn),為魔主而死!你們這些道貌岸然地賊禿驢有本事殺了我,論個屁的法!”
梅康平說得對,魔獸一邊吐血,一邊冷眼看。
這整個修真界看似牢不可摧,實(shí)際都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政,勾心斗角,彼此傾壓。
只要潛入這些教派間,扇把風(fēng)添把火,挑起爭端,想拿下他們只是易如反掌!
快了……
等這些教派自相殘殺之時,就是他們魔主歸來的日子!
要渡魔,豈是在這一朝一夕之間?
大光明殿弟子們,心頭一震!
“煩惱魔!陰魔等魔,誰人不是魔念纏身?所謂修佛,斬的不就是這陰魔境?!”
“你們也太欺人太甚了!半天時間,怎么渡魔?!”
他們拿頭渡給他們看嗎?!
“半天時間也無法渡魔,貴派還想拖多久?!每拖一天,魔所造殺孽就多一樁!貴派難道想眼睜睜看著魔獸肆虐,再不咸不淡地說上那么一句,時間不夠?”
這話一出,就連空定禪師一時間也啞口無言,光明心殿內(nèi),一眾大小和尚們神情黯淡,默默不語。
盧德昌伸手一指岑清猷:“倘若貴派做不到,不如就將這頑劣不馴的魔交給我們善道書院,這么多年來,我們善道書院也給足了貴派面子了?!?/p>
“要知道,佛不能滅既定業(yè),不能化導(dǎo)無緣,“梵心寺的沒忘乘勝追擊,“《大智度論》中有言,就連佛陀自己都無法滅既定業(yè),因前世業(yè)障,受九罪報,碧眼邪佛前世殺孽就是岑清猷這一世的既定業(yè)!他避無可避,滅無可滅!合該受此罪報,佛陀尚且受九罪報中其四‘迸木刺腳’之苦,他如今鐵釘穿腳,不過其一。”
“還是說妙法尊者,當(dāng)真覺得自己能滅既定業(yè),敢越佛陀一頭,妄圖稱這世間的至尊佛?!”
這話簡直將妙法尊者立于眾矢之的,架在火上烤。
誰敢妄圖稱佛?!誰敢越過佛陀一頭?!
光明心殿內(nèi),大小和尚們面色灰敗。
要是尊者在的話,要是尊者在,他們一定不會陷入這等境地。
但如今,整個大光明殿誰能渡得了這頭兇獸?!
如果就此認(rèn)輸,傳出去非但對尊者名聲有損,大光明殿聲望也要下落。
佛和魔……
佛渡魔……
他們不是佛,更不是魔,怎么知道魔心中所想?
可是,連尊者都心魔纏身!魔,當(dāng)真無法渡化嗎?!
就在光明殿弟子們心中恨得咬牙切齒,神色慘淡之時,一道清朗的男聲,淡淡地傳了過來。
只見人群中一個少年眼角生著龍鱗,面沉如水,緩步走來。
岑清猷一愣。
為什么,為什么人總要為別人的目光而活,為毫不相干的陌路人的想法、目光,而限定自己,改變自己!
少年黑漆漆的眼冷若冰霜,在整個光明心殿里掃了一圈兒,冷笑:“誰他媽告訴你們魔不能渡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