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前沒靈力,全家都沒靈力。
每天就活在漂漂亮亮的后院里,早起給她娘請安,和她娘一塊兒唾棄她爹新納的姨娘,然后就彈彈琴,繡繡花什么的。后院雖然漂亮,假山假湖,一概不缺,不過看多了也寂寞。
她經(jīng)常會登上后院池塘里的那艘石船上,看著池塘里的水波想象著,自己有一天真能乘船出海。
聽說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還有修士的寶船能在天上飛。
要是不出意外的話,她這一輩子就是從她家后院那艘石頭船,換乘對她夫婿后院的那艘石頭船上。不過她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jié)尾,她這一輩子,其實(shí)是從她家后院那艘石頭船上,換乘到了墻縫里==
一直以來都對修士抱有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想象,如今一看,王如意心道:原來這就是修士啊,也會怕死。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驚叫。
“陸道友,你手腕?!”
喬晚立刻低頭一看,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只小手圖案,像嬰兒的手那么大,小手如藕般圓潤纖長。
方凌青一言不發(fā)地卷起袖子,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也有。
劉辛文也有。
在場所有人,除了王如意,手腕上都多了一只纖細(xì)、小巧、詭異的小手。
一股死一般地寂靜,再一次在眾人心里漫開。
“這……這是區(qū)分人牲和人類的標(biāo)志是不是?”一個少年血紅著眼,“我們還沒跑掉是不是?”
他們一個都沒逃掉。
眼前頓時浮現(xiàn)出那趴在地上,嘴角含笑的詭異菩薩像。
“它”還會再來。
喬晚面無表情地擼下了袖子:“走罷,去燈火鄉(xiāng),找到渡生花,向大光明殿求援。”
一炷香一刻鐘,掰成一半之后,意外著時間也砍半,他們只剩下了7分鐘時間。
不過在場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提這件事兒,把魂香往身前一別,立刻出發(fā)往燈火鄉(xiāng)。
別好了魂香,喬晚抬頭問王如意:“如意,燈火鄉(xiāng)怎么走?”
王如意拍胸:“這兒我熟,我?guī)銈內(nèi)ァ!?/p>
……
丑時的鬼市比之前更加熱鬧。
燈火把長街照得通明,寶馬香車,衣香鬢影,結(jié)伴而行的瓷婦子,笑意盈盈,簪旁落了盈盈的燈光,還有騎著高大慘白的紙馬游街的。
剛往前走了沒幾步,一張笑容可掬的紙臉就突然湊到了面前。
精神極度緊繃的眾三教弟子往后倒退了一步。
“怎么了?”
“怎么回事?!”
這紙人做工精致,臉上的顴骨,眼皮甚至也被做了出來,顴骨上涂了濃重的腮紅,眉毛的位置貼了兩條黑黝黝的紙片。
幾乎把整張臉都懟到了喬晚面前。
有過之前的經(jīng)驗(yàn),喬晚穩(wěn)住了呼吸,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這位,和它對視。
過了一秒,也可能是兩秒。
紙人收回了身子,騎著白馬又噠噠噠地離開了。
徒留眾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后背冷汗直冒,再也不敢耽擱,麻溜地繼續(xù)往前趕。
這還是喬晚她第一次行走在一群鬼中間,環(huán)顧四周,和生人沒什么不同,說說笑笑。
人群熙熙攘攘,只有在擦肩而過時,才能察覺到細(xì)微的不同。
據(jù)王如意所說,燈火鄉(xiāng)就在鬼市深處的懸崖上,渡生花就長在棺材里,登上山道兒,喬晚仰頭就能看見山上幾片濃重的黑影。
懸崖峭壁間,或吊著,或嵌著幾口棺材,山道兩邊還有一柸一柸的荒墳。
方凌青一愣:“棺材里?”
王如意指著面前的墳堆:“準(zhǔn)確地說,是長在死人身上?!?/p>
“你們挖不挖?”
一想到要挖墳,在場所有人臉色都有點(diǎn)兒僵硬,不過救人要緊,只能開始動手。
刨去上面兒的土,露出了下面濕軟的泥,越往下刨,泥的顏色也就越深。
喬晚低頭看了眼自己五根手指,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血給浸透了。
劉辛文沉聲道:“這是血?!?/p>
喬晚微微皺眉:“繼續(xù)?!?/p>
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刨出了一口寬大厚重的棺材。
棺材靜靜地躺在山道兒上,拖竟然還拖不動。
用手剝掉棺材上的浮土,劉辛文深吸一口氣,臉色也有點(diǎn)兒發(fā)青。
他活這么大,就沒干過這種挖人墳頭的事兒!
伴隨著“吱呀”一聲令人牙酸的動靜,棺材板兒終于被推開,露出了棺材里面裝著的東西。
“怎么樣?有嗎?”
有廟里這前車之鑒,開棺的那一剎那,凡是在場的,渾身都一個激靈,做好了和什么東西相殺的準(zhǔn)備。
黑洞洞的夜里傳來了劉辛文錯愕的聲音:“沒有。”
“怎么會沒有?”
沒有?
喬晚立刻湊過去一看。
棺材里空蕩蕩的。
這是具空棺!
“等等?!编嶉L清俯下身,伸手在棺材里面抹了一把。
指腹上血紅的一片。
“這是血?!?/p>
棺材底下正有血緩緩地流了出來。
鄭長清喃喃道:“既然是具空棺,怎么會有血?”
話還沒說完,推了一半兒的棺材板突然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喬晚大喊:“不好??!”
劍一·速殺!
劍光慢了一步。
棺材板宛如被什么東西給推了一把,“哐啷”一聲,重新合了上去!
彎著腰,半個身子探進(jìn)棺材里的男人,立刻就被棺材板腰斬當(dāng)場。
“咚——”一聲悶響。
山道上的山風(fēng)卷著一陣濃厚的血腥氣吹過。
耳畔仿佛掠過了一陣微風(fēng)。
“后面兒有東西??!”
喬晚大吼一聲,放出劍光!
劍光照亮黑暗,瞬間照出了一雙血淋淋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它”不知道在黑暗中潛伏多久了,就這么無聲無息地看著喬晚和其他人。
壓根沒多想,喬晚反手一劍捅了進(jìn)去。
“噗呲——”一聲,一陣血腥味兒迎面撲來。
眼見同伴一個接一個的殞命,黑暗中,傳來了個沾云峰弟子紅著眼,崩潰的低泣聲兒。
“諸位道友,在下受不了了。這……這究竟是個什么鬼地方啊!”
但這還沒完。
魂香在夜風(fēng)中茍延殘喘了兩秒,那點(diǎn)兒深紅色的微光,突然相繼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