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事在人,成事同樣在人,這是鐘琪教給他的道理:既然想和這個世界對話,首先要學(xué)會和它好好相處,熟悉它的規(guī)則,然后才有可能征服它。那些人不肯,憑一腔孤憤在夜里找路,會死不得志也是規(guī)律的一種,他不想和他們一樣孤芳自賞。
“我知道馬董的打算,他不一定知道我的。”霍恩回轉(zhuǎn)了話題:“董事長不用擔(dān)心?!?/p>
對馬董客氣、低頭,不代表要被他搞,現(xiàn)在的霍恩回這點底氣還是有的。
鐘琪深看了他一眼,霍恩回也正在看她,“董事長,薛哥應(yīng)該快回來了。”
前陣子鐘琪出事,薛渡臨人在海外,特意跑回來一趟,連數(shù)落再關(guān)心一通,轉(zhuǎn)眼又飛走了。昨天鐘琪剛和他通了電話,他確實是要回來,還說有人給他接風(fēng)。
鐘琪收回目光,降下車速,“到了?!?/p>
霍恩回下車,兩手放進外套口袋,摸著口袋里的手鏈,站在原地目送鐘琪的車離開。
他本來沒打算這么早去見鐘琪,在聽說她好像出事了的時候,他是忍了又忍才止住見面的念頭??稍谝姷桨l(fā)布會視頻里,鐘琪無名指的戒指時,他不可能再等。
就算他用給薛渡臨接風(fēng)的理由,想要邀鐘琪一起的打算落空了也沒關(guān)系。他今天的目的是試探,而鐘琪已經(jīng)在飯局上給了他很好的答案。
她沒變,除了感情之外,對他還是一樣的好。
鐘琪看了眼倒車鏡,瞧見霍恩回的身影,即便很小,也是遮天蓋地的夜色不能掩住的醒目。
霍恩回出去的時候,鐘琪問了一句,馬董便主動招了,他說他的局,霍恩回從來沒有去過,今天還是第一次湊熱鬧。他還說,他告訴了霍恩回這頓飯局的目的,那大男孩會猜到主角是誰。
他變了很多,不止是外在,整個人從深處有質(zhì)的改變。
她不能再當(dāng)他是大男孩了。
過了幾天,賀秋陽重新加坡回來,正常上班。
鐘琪坐在大班椅上,問他:“不是讓你休息一天再來么?”
賀秋陽垂下眼皮,鐘琪桌下疊起的雙腿掩在鐵灰色的長裙下,露出的瘦弱腳踝底下是同色的細高跟,綁帶遮不住腳背的雪白,腳趾上的甲油,朱紅到驚心。
賀秋陽:“謝謝董事長,但我手上的工作還沒有做完。新加坡那邊……”
他腦袋里倏地想到了江聿城,就這么止住話音,眼皮愈發(fā)地耷拉下來,木著表情合起嘴。
鐘琪太了解這個機器一樣男人了,他臉上細微的神情波動,不會逃過她的眼睛。
他在心虛。
鐘琪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靜寂到深沉的眼眸抬起,很輕的目光、很重的分量,讓賀秋陽的額角倏地沁出一滴汗。
“……和預(yù)想的沒有出入?!彼囊暰€垂得更低,“再有任何需要溝通的地方,他們會第一時間通知?!?/p>
壓過來的目光沒離開,他不動,也不再吭聲。過了一陣,他才聽見鐘琪的聲音:“做的不錯。”
直到低著頭退出辦公室,賀秋陽仍能感覺到,鐘琪目光里的重量。
關(guān)于澳丹,或者說是關(guān)于江聿城,她不信他了。
賀秋陽關(guān)上門,立在原地,頗有些自嘲地動了下唇角。
就算是這樣,如果讓時間退回到十分鐘前,他這一次還是會選擇瞞下來。
他還記得在新加坡、在江聿城的辦公室里,那男人用和鐘琪一樣的深重目光來看他。
“你是鐘琪最信任的人,十年前就跟了她,邵衍死的時候,你就在她旁邊?!彼脸恋刈谏嘲l(fā)里,雙手交握,微彎下腰將手肘搭上膝蓋,嗓音低沉、平穩(wěn)地交待后事:“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和從前一樣,陪她走過來。”
賀秋陽當(dāng)時懷疑、愕然、震驚,最后統(tǒng)統(tǒng)化成了恐懼。
他只想江聿城說的那天不要出現(xiàn)。
事實上他又清楚,這件事根本瞞不了多久……
但他沒想到鐘琪會那么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