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三)
兩小時前。
拘留所森嚴(yán)的大門敞著,兩個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前面的男人西裝筆挺,邊走邊對身后的女人說:“鐘氏的董事長把你弄進(jìn)去,就不會想你有機(jī)會出來,這件事就讓我們費了些心思,我們不希望做無用功……”
男人停下腳,回頭看向女人:“你是聰明人,明白我說的什么意思嗎?”
女人慢慢地抬頭,露出和鐘琪六成相似的眉眼,“明白?!?/p>
不就是讓鐘琪完蛋嗎?
鐘琳想,她一直想要這么做。
拘留所的日子不好過,鐘琪怎么會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樣的人、她又受過什么對待。高高在上的人,眼睛里看不見別的東西,就算見到凍死骨,也不會改變居高臨下、視若螻蟻的神態(tài)的。
而現(xiàn)在的賀秋陽露不出他的神態(tài),生息全無地閉著眼睛,發(fā)間的血蜿蜒過額頭,順著鼻梁滴在地上。
鐘琳氣喘吁吁地看著他,手里棒球棍的沉重讓她有了能掌握什么的底氣,也讓她低垂的眼睛里,顯出一點尖銳的快意。
傅家。
調(diào)令正式下來的當(dāng)天,傅崢嶸離開j省,回了帝京。去了該報導(dǎo)的地方報導(dǎo),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暮色降臨時分回到大宅。
客廳一片死寂,好似沒有活人。傅崢嶸大步邁上樓梯,穿過長廊,直奔主臥。恰好幾個護(hù)工輕手輕腳地從里面出來,見到他要推門,有人連忙說:“少爺,老爺子剛睡下……”
傅崢嶸搭在門把上的手指頓住,黑眸看向?qū)Ψ?,聲音壓得很低:“老爺子身體怎么樣了?”
“不太樂觀,老爺子這兩年情況始終不大好,這次急怒攻心……”
傅崢嶸沉默地聽完,伸手推開房門,一群人頓時無語。
傅玉京睡著,身上蓋了被子,臉上扣著氧氣罩。窗外的暮色灑在他的臉上,讓歲月的溝壑愈發(fā)地蒼老起來。
傅崢嶸喉嚨滾動,看了一陣后,轉(zhuǎn)身離開。
在院子里招來個人,傅崢嶸點了根煙,咬著煙嘴問:“當(dāng)時到底怎么回事兒?”
傅玉京身體不好是真的,早些年他光榮負(fù)傷過、風(fēng)里來火里去的折騰過,臨老自然要反饋出來。這次的調(diào)令下來,傅崢嶸知道傅玉京會大受打擊,但氣到吐血?
來人講了傅玉京吐血時的情形,傅崢嶸聽完,頗有些疑惑地擰起濃眉,“棋盤?”
“是。”來人猶豫了一陣,才說:“少爺,上次壽宴上,老爺子讓我?guī)х娛系亩麻L去見他,后來兩個人下了盤棋,臨走之前,老爺子讓我把棋盒和棋子給了鐘董事長。當(dāng)時他們還說了些話……”
考慮到他面對的是傅家將來的接班人,說的便更加詳細(xì),幾乎是把傅玉京和鐘琪的對話全盤復(fù)原了。
二十年后能不能追上棋藝……
傅崢嶸聽著,唇邊煙火明滅,繚繞煙霧的背后,深刻的眉目間一片洶涌。
等人說完之后離開了,他掐了煙,在原地站了足足十幾分鐘,跟著“咚”地一聲,一拳砸到墻上。
傅玉京的跟班來大宅的時候,正巧和大步離開的傅崢嶸撞見,他低著頭:“少爺回來了。”
傅家里面,有人早早認(rèn)清局勢,對傅家未來的接班人投誠了,比如剛剛和傅崢嶸說話的人;有人是早些年便跟在傅玉京身邊的,受過他的雷霆雨露,對他死心塌地,比如跟班。
傅崢嶸掃他一眼,眸底的黑色很深,“老爺子還沒醒。”
跟班提了下手里的箱子,說:“我是來給老爺子送護(hù)理要用的東西的?!?/p>
傅崢嶸不再說話,腳步很沉地從他身旁踏過,他突然問:“少爺要出去嗎?”
“煩得慌,去喝頓酒?!备祶槑V頭也沒回地?fù)]了下手,“別讓老爺子知道?!?/p>
傅崢嶸很快上了車,離開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