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送女人給沈惟錚這種事,姚青見過也處理過太多次了。
沈老夫人, 丁氏, 交好的上司,獻媚的下屬, 宮中帝王與皇后的恩寵等等, 她甚至都記不清自己處理過多少次了, 有些人還未入府就被沈惟錚尋了由頭處理,有些則要她親自動手,或用作奴仆,或充作嬌客,總之, 是一項麻煩又心累的工作。
比起后續(xù)那無盡的麻煩, 有時候她甚至希望沈惟錚能收下那些人,好讓她能輕松的喘上一口氣。
因為這件事情,她在京中頗受詬病, 權貴圈子里的夫人們提起她從來不是艶羨家中無妾, 而是更有理由與借口佐證她心機深沉位卑孤女的妒婦名頭, 說起沈惟錚, 則是嘆息他被人欺騙與蒙蔽。
有那么一段時間,姚青聽到這些就心理性犯嘔,無論是家中還是在外,她像置身于夾墻之中,被擠壓得喘口氣都難受。
對于從未經(jīng)歷過的人來說,長期處于一種周遭皆是惡意的環(huán)境, 那種壓抑與窒息非常人所能想像。
姚青那時候也只是個年歲不大的姑娘,心性尚弱,因此頗受影響,若非后來她年歲漸大,為母則強,還不一定能走出那種困境。
如今,有些人又要用這種手段來膈應她與沈惟錚,她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終于可以置身事外旁觀好戲的輕松。
她再懶得處理覬覦沈惟錚的女人了,無論是丫頭還是小姐,更不想像當年那樣連自己帶孩子都卷入未知的危險之中。
不如說,她很樂意沈惟錚納妾,最好能給她一屋片瓦遮風擋雨再不來煩她,無疑最佳。
正堂之中,沈老夫人同丁氏還在言笑晏晏的擺出溫和長輩做派,旁邊三個嬌-媚俏-麗的女子在看到沈惟錚進門后就不由自主的紅了臉,林氏坐在一旁,勉強壓抑住滿腔怒火,但容色如鐵,顯見著心里不甚痛快。
“世子忙于公務,有時難免顧不上府中諸多內(nèi)務,老夫人賜下這幾個丫頭也是為了世子分憂。”丁氏笑得含蓄,仿佛未看見林氏難看臉色,只溫聲道,“雖然青丫頭同你得了陛下賜婚,但到底還沒成親,不好整日來府里走動,且你前陣子受了傷,正要好好休養(yǎng),身邊多兩個貼心人也能讓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放心,青丫頭,你說是不是?”
丁氏無視其他人臉色,只盯住了姚青,“我這也是為了大公子著想,老夫人心疼長孫,才精挑細選了幾個懂事貼心的人兒,青丫頭一向孝順,想來是能明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苦心的?!?/p>
姚青握著自家姨母因生氣有些顫抖的手,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長輩對晚輩的心意自然不應違逆,且這是侯府家事,我一個不懂事的小輩也不好多言,一切都要看大公子心思?!?/p>
林氏在旁邊聽外甥女所說,心里不是滋味,她太清楚眼前這兩個女人的打算了,這是生怕大公子弄不出庶長子日后家宅安寧啊,在晚晚沒進門前就壓著人低頭,最好能讓兩個孩子心生嫌隙,說不定還沒歇了將兩家姑娘送進府里謀好處的心思。
但不管這些人如何做想,真正做決定的是沈惟錚,塞女人進他的院子是這兩人早就做慣了的,但兩家如今分府而居,從前那些丫頭沈惟錚又一個都沒帶走,這會兒自然要趕緊補上。
說到底,手段只要能管用就不怕老不怕熟,不過是幾個漂亮丫頭而已,塞過來還省得勾壞了家里一干老爺公子。
眾人目光中,沈惟錚姿態(tài)安然從容,他只抬眼看了那三個丫頭一眼,就有了決定,“既然是祖母心意,那孫兒就笑納了?!?/p>
這話一出,正堂異常安靜,不只是林氏,就連老夫人同丁氏都有些意外,畢竟這和從前大相徑庭。
不過沒被拒絕當然好,得了這個回應,沈老夫人同丁氏離開的時候甚至多了幾分趾高氣昂,尤其是丁氏,看姚青那一眼似蘊含無限惡意,莫名讓姚青想起了當年她行鬼祟惡毒之事的模樣。
看來就算換了一輩子,有些人該什么模樣還是什么模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比起姨母的擔憂與坐臥不安,姚青就冷靜淡定多了,眼前這些事不入她心,她更惦記著早些同姨母回府好好休息一下,畢竟這一整日忙碌下來還挺累的。
只是她想走,沈惟錚卻不打算放人,因此沈惟錚剛開口想把人留下,就得了林氏熱切贊同,“晚晚你先別急著走,這府里事兒多,你就幫著大公子好好料理料理,晚些回去也沒關系的,你姨父那邊還有些事兒,姨母就暫且不陪你了,你們年輕人好商好量的安排著來,且把事情處理得妥妥當當?!?/p>
姚青就這么看著自家姨母甩手走人,留她獨自待在這里。
“說吧,你留我下來什么事?”不留奴仆的花廳里,姚青率先開口。
沈惟錚替她斟了一杯茶,在裊裊水汽里道,“那三個丫頭,你想怎么處理?”
“老夫人送你的丫頭,你想怎么處理怎么處理,和我沒關系,我也不打算插手?!边@番話姚青說得全然置身事外又十分冷漠。
沈惟錚喝茶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眼看她,“我同意把人留下是因為不想節(jié)外生枝,若我拒絕,她們必然會逼-迫你,我不想你還未過門就成為眾矢之的。”
“我知道啊?!币η嗫粗届o道,“但這和我不想管沒什么關系?!?/p>
所以,她是明知道他的心意和打算,卻依舊如從前一般不將之放在心上。
沈惟錚再沒了喝茶的心思,不如說手中這杯茶此時苦如黃連,讓人難以下咽。
他定定看著她,這眉眼他多熟悉啊,從她尚且稚-嫩青澀看到她鮮妍綻放,再到她風韻成熟,看了許多年都不膩,然而,她對他,卻仍舊像當年一樣生死掙扎關頭都能毫不猶豫揮開他伸出的手。
他嗓子有些疼,卻還是沒忍住說出了那句話,“我以為,你會像當年那樣勸我納妾?!?/p>
這句話說得似含幾分自嘲與輕諷,姚青面色不變,一如剛才,“這種事你心里自有成算,何須我多言,況且,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只會是你自己的意思,不必我來安排插手,我沒空也沒心思自作聰明,你盡管可以放心?!?/p>
沈惟錚覺得這些話耳熟,想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是當年在亳州時兩人為納妾之事鬧矛盾他心情惡劣之下口不擇言所說,但他心里這只是再小不過的一件事,他記得更清楚的是她遇險生女兒之時毫不留情的揮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