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不被沈惟錚救,救了之后也未同他一起,沒有陷入宣平侯府與明英侯府的漩渦,只是順風順水的嫁給一個姨父姨母精心替她挑選的夫婿,小富即安,或者為夫婿升遷兒女任性發(fā)愁……
那大抵也是不錯的人生吧。
因為未曾擁有過就失去了這種可能,所以愈發(fā)惦念不忘,尤其是在她滿心壓抑與不暢的時候,更是反反復復琢磨,從而心生執(zhí)念。
意愿最強烈的那次,根由正在茯苓身上。
那時候茯苓已經(jīng)用自己的忠心與能干取得了她的信任,后宅之中來往便利,就連沈惟錚前院的書房都可以順利出入。
要知道,那時候沈惟錚手中經(jīng)辦不少秘事,前院書房里機密頗多,乃是侯府重地,護衛(wèi)森嚴,茯苓能被準許入內(nèi),府中地位可見一斑。
因著府里無論是男主人還是女主人都頗為重用,茯苓經(jīng)營許久,終于在某一天圖窮匕現(xiàn)。
那天是沈惟錚久違的歸家日子,因回來得突然,得到消息時姚青已經(jīng)出門赴宴,她剛出月子一月有余,身為父親,沈惟錚既沒能趕上兒子的出生,也錯過了之后的滿月,雖然后來稍有彌補,但錯過就是錯過,難免讓人遺憾。
原本這應該是和以往差不多的平靜日常,但姚青剛回府踏入后院,就被沈一神情急切的請去前院書房。
他只說茯苓犯了大錯,觸怒沈惟錚,其他幷未多說,姚青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從善如流的跟了去。
等她踏足書房后,看著滿地狼藉和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瑟瑟發(fā)抖的茯苓,以及坐在書桌后面色潮-紅氣息粗重鬢角微濕的丈夫,終于后知后覺得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
茯苓見到她如見救星,跪在她腳邊低聲哀求,姚青花了許久才明白眼前這幅場面意味著什么。
她的心腹丫頭,窺伺她的丈夫,手段下作到想用藥物成就好事。
一時間,她幾乎是立刻感受到了那股似曾相識的羞辱感,為茯苓的背叛,也為沈惟錚讓她親眼見證自己的失敗與難堪。
說不上到底是哪種情緒更強烈些,但她知道,此時她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就像回到那次沈惟錚劈頭蓋臉羞辱那兩個妄圖攀附權貴的表妹,這次砸在胸口的不再是羊脂玉佩,而是來自親信和丈夫當面給予的難堪。
如果沈惟錚只是讓她看清楚自己的識人不清,讓她面對自己作為后宅主母的失職也就罷了,偏偏后來發(fā)生的事情證明姚青想得太過天真。
沈惟錚叫她來,真正的目的不是為了收拾責罰茯苓,在沈一拖著茯苓出門的后一刻,她就被扔到了書房那張用于休憩的軟榻上。
那時天已近傍晚,書房里沒點燈,光線越來越暗,模糊不清的光線中,姚青只能聽到身邊人的喘息和衣襟被撕裂的聲音。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沈惟錚抱著她在書房里胡鬧。
比起被藥物控制沉浸于情-欲的沈惟錚,姚青清醒得很,清醒地知道她的丈夫叫她來只為他解藥性。
泡冷水也好,自己紓解也罷,就算叫大夫都不讓人意外,但沈惟錚偏偏留下了她。
浮浮沉沉里,她覺得自己就像一艘行駛在暴風雨中的小船,沒有航向,沒有舵手,只能隨著海浪漂泊無依。
那一刻,在沈惟錚身上,她沒有被尊重的感覺,即便她剛生下他們的長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替他守著這個小家。
他明知道這個侯府里群敵環(huán)伺,等著挑剔毛病的長輩一個接一個,他還是放任了自己,選擇將她留下來解決這個困局,將她置于風口浪尖。
想明白自己之后會迎來什么命運的姚青,那一瞬間覺得自己是恨沈惟錚的,所以她第一次在他手臂上留下了傷口。
她咬得很用力也很深,將滿腔的憤懣與悲哀盡數(shù)傾瀉。
書房一夜放縱,即便有茯苓下-藥這個不能宣之于口的因由,之后兩人還是被老夫人出言訓斥。
當著侯府眾多下人,管家不力,白日宣-淫,蠱惑縱容夫婿,一條條被當面砸到了姚青臉上,她的臉面被放在地上踩,唯一一點努力撐著的體面都被人扒干扒凈。
那對姚青來說,是即便過了再多年都難以忘懷的錐心刺骨。
滿嘴的苦澀與血腥只能自己咽下去,沈惟錚在那一刻幫不了她,即便他出言頂撞老夫人,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態(tài)度堅定的帶她離開。
但該付的代價,早已付了。
他的任性與輕浮,放縱與恣意,最終全都由她來買單。
這于他人而言不過是小小的短暫風-波,隨著時間過了也就過了,但在姚青這里,即便如今都耿耿于懷。
即便她從不曾開口提起,也始終橫亙心頭,視之如逆鱗。
那之后她待沈惟錚就很是冷淡,但很快,他也顧不上這種冷淡,再度離家為公務忙碌。
被頂撞觸怒的老夫人在他走后,罰她跪了三天祠堂,用的理由是娶妻不賢,期間抄寫的女德女戒一卷又一卷,直到姨母多番求情以孩子年幼離不得母親為由才最終免了懲罰。
從祠堂出來那天,雨下得很大,寒涼的秋雨濺在長廊與石階上,在天地間織起張灰蒙蒙的幔帳。
她雙-腿已無知覺,被丫頭扶著磕磕絆絆的走,迎面看到姨母時就見她眼眶通紅滿臉眼淚。
“我可憐的晚晚?!彼浀靡棠笣M心酸澀的哭聲,也聽得出那聲音里的后悔與心痛。
她跪在祠堂里時,許是有和姨母一樣的心境,但出了那扇門,她依舊還是沈惟錚的妻子,明英侯世子夫人。
畢竟,開弓已無回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