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州碼頭有直通帝京的河道,他們此行一路北上,約摸需要十來天功夫。
河道上,官船商船到處可見,遠遠望去,密密麻麻一片。
因著行李多,沈家人包了條載客商船,二層以上盡數(shù)歸于自家,下面則是些同樣順路回京的普通百姓或行腳商人。
自打上船,姚青就萬分戒備,當年她入京時,因為暈船一路上折騰的是半死不活,吃盡了苦頭,這次她提前同林氏通了氣,找大夫配了藥,雖說一路上還是有氣無力,但至少沒太折騰,也沒讓一家人太過費心。
這天中午,一家人用過午飯,各自休息。
姚青窩在房間里,繼續(xù)認真安靜的抄寫佛經(jīng),離了江州,大事初定,她現(xiàn)在的全副心神都放在這些祈福佛經(jīng)上,寫給那對讓她掛心的兒女。
親人是曾經(jīng)朝夕相處過的,她清楚他們每一個的脾性,相處起來輕易就能做到投其所好,且很快安了姨母那顆充滿擔憂與疼惜的心,一家人很是融洽。
只不過暈船到底對她是有影響的,整日里精神不大好,除了偶爾去甲板上吹吹風,多數(shù)時間窩在房間里抄寫佛經(jīng),但因著有表哥同表姐在,這安靜也靜不了多長時間。
“表妹,你又在抄經(jīng)?。俊鄙蜣纫贿M門就看到伏案書寫的人,眉頭跳了跳,雖然這個表妹不如想像中漂亮可愛,但性子安靜乖巧,且身世可憐,也算是博得了他這個表哥的疼愛。
他滿臉唏噓,上前就想去奪筆,被姚青避過后,摸了摸鼻子,爽朗一笑,“難得今天天氣不錯,我?guī)闳ゼ装迳厢灋觚?,好玩兒得很,你身子本來就弱,還老窩在房里,可不就一直病懨懨的嗎?”
姚青對這個性子活潑愛玩耍的表哥,無論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都是無奈又好笑,當年她跟著姨母進京,滿心的忐忑與不安,表哥自來熟的性子很好的安撫了她,只是如今她內(nèi)里自認是個成年人與長者,再同他玩在一處就稍稍有些別扭。
“好啦好啦,別猶豫了,我?guī)愠鋈?,姐姐也在外面,等著你一起呢!”沈奕牽了表妹的手就往外走,動作魯莽得很,姚青堪堪放好筆墨,只得踉踉蹌蹌的跟著他跑了出去。
沈奕性子大大咧咧,雖然心情好脾氣好,奈何小節(jié)上不太注意,姚青就有些擔心姨父姨母多想,畢竟,當年這兩位長輩還曾經(jīng)考慮過讓她和表哥在一起。
若不是后來出了她落水被沈惟錚救下一事,可能姨母就要撮合了,想起這些往事,姚青不免好笑。
甲板上,果然不少人在,沈蕾朝姚青招招手,“表妹過來,同我一起?!?/p>
她手持釣竿,慵懶的坐在欄桿旁,身邊兩個丫頭服侍著,模樣自在。
“表姐?!币η嘧剿赃叺囊巫由?,接過丫頭遞來的釣竿,“我聽表哥說他要釣烏龜,表姐釣到了嗎?”
“你聽那小子胡說,”沈蕾嗤笑,“咱們這行船的速度快,他哪兒能釣的著,不過是聽船家說了幾句閑話,就異想天開的瞎折騰,不過,烏龜雖然釣不著,但魚卻是有可能的,這船下掛著漁網(wǎng),漁網(wǎng)里一路上網(wǎng)羅了不少漁獲,咱們且釣上來幾條玩玩兒。”
姚青聽的有趣,甩下釣竿之后低頭去看,果真船側(cè)的陰影里影影綽綽不少魚類,眼看著就要咬鉤。
說實話,這消遣還是挺有趣的,姚青自己也喜歡,過去那么多年里,類似的興趣愛好她有很多,收獲也不少。
清朗日光下,江風徐徐,看著表妹紅-潤臉頰和明亮眼睛,沈蕾瞇了瞇眼,笑聲溫柔,“表妹臉色和精神看著比前些日子好多了?!?/p>
她伸手輕輕掐了掐姚青臉頰,“果真是南邊山水養(yǎng)出來的小姑娘,又嫩又漂亮?!?/p>
姚青被自家表姐夸得哭笑不得,前世她和沈蕾關系一向好,在對方出嫁前,可以說是表姐身邊的小尾巴,每日里亦步亦趨跟著,兩人再親密不過。
正是因為感情好,所以后來表姐成親后受了波折與委屈,她才那么憤怒。
本以為是千挑百選的好夫君與良人,誰知道內(nèi)里居然那么不堪,想到她曾經(jīng)的姐夫,迎著燦爛陽光的姚青瞇了下眼,這輩子,關于表姐的婚事,她決計會用上一百二十分心。
所以,等入京之后,該做的事得抓緊時間做起來,手里有錢有人了,日后遇事才不慌。
她這邊享受著江上的日光與春風,旁邊沈蕾看著自己這個小表妹也暗自盤算,說真的,小姑娘的性子比她想像中好太多了。
在她和父親的設想中,母親心心念念的小表妹,要么是懦弱畏縮心思敏感的小可憐,要么是滿心憎恨不甘憤世嫉俗的性子,反正無論哪種都不好相處,分寸很難把握得當。
所以,即便家里人都愿意將小表妹接到身邊疼愛,這日后相處起來也是一場硬仗。
但實際上如何呢,這個表妹有著出人意料的疏朗開闊性情,為人做事大方得體,心有成算的模樣也不招人反感,可以說是很讓人驚訝了。
沈蕾同母親深聊過,這樣的表妹,性格上不像她那位早逝的姨母,反而更像自家母親,也勿怪相處之后更招林氏喜愛了。
對她而言,她也喜歡這個模樣的表妹,尤其是和成日里讓她操心的弟弟比起來,更是哪哪兒都好。
“姐,表妹!你們快看,我釣到的好東西!”沈奕咋咋呼呼的聲音從船舷另一側(cè)傳來。
沈蕾和姚青看過去,就看他懷里抱著個濕漉漉滴著水的黑色烏龜,興奮得眉開眼笑,就差手舞足蹈了。
“我親手釣到的,咱們帶回京里養(yǎng)吧!”沈奕將大烏龜放進小廝眼疾手快拿來的木盆里,端著送到姚青面前,“表妹,這是表哥送你的禮物,算是回贈你給我的見面禮?!?/p>
黑色的大烏龜在木盆里張牙舞爪的劃拉,模樣看起來是又蠢又丑,姚青不大想養(yǎng),遲疑地看向表姐,沈蕾捂著嘴直笑,拍了拍小表妹的肩膀,“既然是阿奕千辛萬苦釣上來送你的,就收著吧,回去我同你一起養(yǎng),我記得家里的花園里有個金魚池,放進去也不礙事?!?/p>
姚青只好收下這別具一格的禮物。
江上趕路的日子平靜又安然,姚青是這么認為的,畢竟今生他們啟程回京的日子提早許多,在她看來肯定能避開曾經(jīng)的意外。
但是,第三天的下午,在夕陽逐漸落下的時候,周遭不斷聚攏而來的水匪漁船打破了她的期望。
因天色漸晚,江上起霧,周圍能見度不高,所以直到水匪逼到近前,響起了刺耳凄厲的響哨聲,船上的人才慌里慌張的察覺了異常。
正是用飯的功夫,所有人都被驚到了,船舷邊里里外外聚攏了許多人查探情形,姚青也看到了那為數(shù)不少的小船和人數(shù)眾多的水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