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面首
楊蓁皺了皺眉,問道:
“宵禁也應(yīng)當(dāng)過去了,你在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那內(nèi)侍又磕了幾個頭,顫顫巍巍地說道:
“奴才...奴才深夜來此...是要...”
傅虔冷聲道:
“有話快說!”
那內(nèi)侍嚇得更厲害了,連連叩首道:
“奴才見著承安殿許久也沒有啟用,便拿了...拿了一個金盤子,想著出宮的時候若是能帶著它,也好換點體恤錢.....
奴才知錯了,罪該萬死!”
楊蓁與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似乎暗示了什么。
傅虔隨即便道:
“自己去慎刑司領(lǐng)罰,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p>
那內(nèi)侍如獲至寶,立刻便叩了頭往出跑,卻又被楊蓁攔了下來:
“等等,把你的內(nèi)侍牌子留下,本宮明日會親自去慎刑司看看你有沒有去領(lǐng)罰。”
那小內(nèi)侍猶豫著,還是姜牌子解了下來遞給楊蓁,這才跑出了殿外。
楊昭低聲問道:
“小七懷疑這內(nèi)侍有問題?”
楊蓁垂眸,點頭道:
“承安殿內(nèi)哪里有金盤子?想必只是他用來擋箭的理由罷了。
不過是一個小小內(nèi)侍,也掀不起什么浪,還是交給大哥處置?!?/p>
楊昭小心地接過牌子,頜首道:
“放心。
既然這樣,我便先行一步。
這間寢殿是今天才打掃出來的,先前并沒有人住過,你們就在這里將就一夜。”
楊蓁點了點頭,將他送出了門外。
送走了楊昭,楊蓁便走到床邊去,臉朝下將自己摔在了軟和的被褥上,腳丫還在床沿耷拉著。
傅虔走過來把她的小身板整個都送了上去,自己也和衣躺在旁邊,將她圈進懷里。
楊蓁自覺地爬進他懷里去,還是悶著臉不吭聲。
傅虔歪著頭看她,低眉淺笑:
“我倒是好奇,你怎么總是臉朝下把自己悶著,不怕喘不上氣么?”
楊蓁還是沒有抬起頭來,卻有啞啞的嗓音從被褥里傳上來:
“不怕~~~”
傅虔側(cè)著身子將她的小身板翻過來靠在他懷里,一瞬間四目相對,小姑娘黑亮的眼睛如同葡萄一般水汪汪地望著他。
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嘴唇,卻在剛剛沾染上柔軟的時候被小姑娘一把推開。
她有些怨氣地嬌嗔: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事...”
傅虔掐緊了她的腰,細(xì)長的鳳眸淡淡地掃過她的臉頰:
“我想著什么事了?”
楊蓁漲紅了臉,他呼吸如常,卻分明能感覺到自己腰間的力氣越來越大。
小丫頭推了推他的手臂沒推動,只能不再掙扎,束手就擒。
可誰知傅虔輕笑一聲,手卻離開了她的腰肢,他亦站起身去吹滅了燈,回來之后便抱著她,低聲哄道:
“睡吧?!?/p>
楊蓁一怔,小心翼翼地“恩”了一聲,確定他不是真的開玩笑,才乖乖地抱著他的手臂閉上了眼睛。
朦朦朧朧之中,她聽見傅虔似乎貼在她耳邊說了句話,大致是告訴她等一切都結(jié)束之后,帶她回蒼北。
楊蓁半睡半醒之中應(yīng)了一聲,繼而一夜酣睡。
第二天天還未亮,他們兩人卻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了。
傅虔醒了過來,伸手捂了捂她的耳朵,在她額前落下一吻:
“我去看看是誰,你再睡一會兒?!?/p>
楊蓁此時正睡得迷糊,聲音軟綿綿地應(yīng)了一聲,便翻了個身去繼續(xù)睡。
可是偏偏這里不如家里的床榻舒服,一翻身便感覺身邊的枕頭不是家里的,便也慢慢醒了過來。
她正眼一看,借著外面微弱的宮燈,她看見傅虔的身影在屏風(fēng)后面,似乎在和別人低語著什么。
不多時那人便走了,傅虔卻冷著一張臉回到了她身邊,語氣有些焦灼:
“蓁兒快起來了,我們得連夜出宮去?!?/p>
楊蓁一愣,一邊從床榻上起身一邊問道:
“出了什么事?”
傅虔低聲道:
“方才是太子殿下來了,他告訴我陛下徹夜擬定了誅殺南陳眼線的議案,明日上朝的時候便要開始一場腥風(fēng)血雨。
太子殿下讓我們盡早離開京華,直奔鄴城?!?/p>
楊蓁穿著自己的鞋子,腦中幾乎一片空白。
只是方才睡夢里渾濁的神識已經(jīng)全部清明,她頓了半晌便開口問道:
“可如今還是四哥的頭七...”
傅虔已經(jīng)穿好了披風(fēng),順帶將她的那件粉鵝玉罩的披風(fēng)拿了過來,給她仔細(xì)地穿好。
他手下跟疾風(fēng)一樣,可是神色卻無比冷靜:
“想來他也是抽身出來告訴我們的。
陛下這是要趕盡殺絕,以免夜長夢多。”
楊蓁跟著他一起走出了門去,喚醒了分別住在耳房的晴初和幾個家丁。
如今還是盛夏,可是她打從心底里感覺到一股寒意。
這不是對于父皇的失望,而是對于即將到來的禍?zhǔn)碌念A(yù)感。
南陳余孽雖說與大孟勢不兩立,可是這場殺戮真的能夠?qū)⑺械臒o辜者全部剔除嗎?
夜色幽深,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傅虔騎了馬在前面引路,帶著楊蓁的車輦一起往皇城外面而去。
楊蓁在馬車?yán)锉活嵾@顛著便睡著了。
外面還在宵禁,四周除了馬蹄聲沒有其他。
她昏昏沉沉地醒來的時候,外頭已經(jīng)大亮。
晴初遞給她一個水袋,憂心忡忡地說道:
“殿下喝些水吧?!?/p>
楊蓁接過水袋飲了一口,掀起簾子來往外面看去。
只見周圍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全變了,看起來像是京華郊外。
原來這一路上傅虔都沒有停下,想必是要帶著她連夜出城。
她將水壺送回晴初手里,嘆了一口氣:
“這次出京,不知道何日方歸?!?/p>
晴初安慰道:
“殿下為何這樣說,我們遲早是會回來的?!?/p>
楊蓁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來:
“只怕再回來的時候,京華已經(jīng)不是這個樣子了?!?/p>
隨著車轍吱吱扭扭地轉(zhuǎn)動,他們也似乎被送往了不能確定的遠(yuǎn)方。
忽地一陣快節(jié)奏的馬蹄聲從馬車后面?zhèn)鱽恚瑮钶枵l(fā)愣的思緒被牽引了過去。
只見傅虔不知從何處趕了過來,手里還捧著幾個紙包。
他放慢了速度,將手中的紙包從馬車的視窗遞了進去:
“方才去村子里買的包子,趁熱吃。
中午就到家了?!?/p>
楊蓁從他手里接過還是熱騰騰的包子,低頭嗅了嗅,那香氣兒冒進鼻子里,像是心中的陰霾暫時地全都云開霧散了。
她不由地笑彎了眼睛:
“好香?!?/p>
從昨夜開始就一直神色嚴(yán)峻的傅虔,此時也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來,催促她說:
“趁熱吃?!?/p>
楊蓁點了點頭,朝他甜甜一笑,便將簾子放了下來,跟晴初分著吃包子。
她咬了兩口,包子的汁水飽滿,一進嘴里便滿口生香。
楊蓁不由地感嘆道:
“還是民間美食多啊...”
晴初捂著嘴笑道:
“奴婢也發(fā)現(xiàn)了,殿下似乎格外偏愛民間美食。
從前跟隨侯爺在軍營的時候,雖說只有糙米粥和鍋盔,可殿下日日都吃得香,也從不挑剔?!?/p>
楊蓁臉上一熱,小聲辯解說:
“我這算不算是好養(yǎng)活...?”
晴初極為嚴(yán)謹(jǐn)?shù)攸c了點頭:
“算?!?/p>
就這樣她們隨著晃動的馬車一路走到午時,這才到了潼關(guān)外的桃林別苑。
等到了地方,還沒等傅虔過來扶她下來,楊蓁便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馬車。
她是打心眼里喜歡這里的,或許是因為這里遠(yuǎn)離京華的嘈雜,或許也是因為她心底里覺得這是她和傅虔的第一個家。
傅虔將駿馬給小廝帶去后院,然后便走到她身邊來牽起她的手:
“怎么,一個多月沒見就不認(rèn)識這里了?”
楊蓁搖了搖頭,跟著他的腳步走進院中。
從院子、長廊再到堂屋里,這里被添置了許多新的物件和擺設(shè)。
樓子里裝了紗幔,每一處拐角都放了一盞半籠紗一般的長明燈,長廊兩邊都掛了竹簾……
每一處都按照她曾說過的那樣擺著,這里看上去愈發(fā)跟她夢里時常夢到的一樣。
小姑娘看著周圍琳瑯滿目的陳設(shè),一時間竟有些看不過來。
傅虔將她抱過來坐在自己膝頭,環(huán)著她輕聲問:
“怎么樣,還滿意么?”
楊蓁側(cè)目看他,眼角眉梢卻帶上一絲戲謔:
“不滿意。”
傅虔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又問道:
“什么地方還不夠滿意?”
小姑娘環(huán)著他的腰,輕輕貼在他臉頰上吻了吻:
“我們還沒有住進來,所以還不算完整。”
他的氣息湊得很近:
“可惜我們只能在這里待一天,明天就要去鄴城了。”
小丫頭倒是蠻不在乎道:
“一天也很長很長了,等我們回來了可以長長久久地住在這里,不是嗎?”
等她說完,傅虔卻輕笑一聲,大手將她鎖在自己懷里,逐漸收緊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可知,春宵一夜值千金?”
接著,他便猛然將小姑娘打橫抱起,往樓上走去。
楊蓁驚呼了一聲,小聲呢喃道:
“我們還沒吃午膳...”
傅虔一邊走一邊道:
“小廚房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了,等過一會兒就好。”
可是誰知這“一會兒”的功夫,卻足足折騰了一下午,一直到日暮西沉的時候,兩個交疊的人影這才精疲力盡地分開。
楊蓁總算真正明白了,“春日一天值萬金”。
好在傅虔是個頗為“大方”的人。
知道小姑娘餓了一天身體發(fā)虛,晚膳便做的格外豐盛了一點。
從兩人落座開始,他便不停地給楊蓁夾菜,一直到小姑娘的碗里都成了一堆小山這才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