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隔間按照花卉的生長條件都不同,而略微調(diào)整了溫度,有的暖如初夏,有的暑熱逼人,整個花窖空氣濕潤,還有不知從哪里引來的溫泉,汩汩地在花窖中間的鐵木鋪成的木棧道下,和緩地流淌。
這偌大的花窖里幷沒有掌燈,可是看上去到處都漂浮著淡紫色的幽光,點(diǎn)映在成片的花海上,便是只有在仙境才會看到的景象。
“公主愛花,可是卻是快要進(jìn)入冬季,臣便請了些能工巧匠,蓋了這座花窖,到時候就算是白雪覆蓋之時,也不耽誤公主來欣賞這四季繁花。”
太傅低沉帶有磁性的話音在耳旁響起,聶清麟?yún)s是無暇表達(dá)謝意,幾只發(fā)著紫光的螢火蟲飛舞到了她的近前,在她白色的貂絨上愜意地舞動著發(fā)亮的尾巴,似乎給華麗的皮草綴上了幾顆璀璨的寶珠。
這個時節(jié),魏朝國土哪里還有螢火蟲,整個花窖里的蟲子還有許多花卉都是他委托自己的弟弟從海外重金收購又運(yùn)過來的。
衛(wèi)冷侯看著聶清麟興奮的小臉,頓時覺得這幾日的心血都是沒有白費(fèi),那些個艶史俗本里的果然都是些個窮酸秀才下三路的套數(shù),想他堂堂定國侯若是要哄心上佳人露出歡顏,豈可隨了那些個窮酸小子?這么一想,以前竟是走了一段彎路!
古人誠不欺我,糟粕之書害人不淺啊!
“太傅……不是要給你慶生,怎么反而給本宮蓋起花窖來了?”聶清麟好不容易終于從眼前仙霧繚繞,鮮花團(tuán)簇、暗光浮動的美景中回過神來,便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太傅不動聲色地問:“公主還知道是本侯的壽辰,壽禮備下了嗎?”聶清麟剛想說話,目光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太傅腰間束著的那條腰帶上。方才太傅披著斗篷,她沒大留意,后來花窖太熱,二人都除下了外衣,她便是一眼看到了那腰帶。
那是一條黑色做底兒,金線纏繡,嵌著玉板的腰帶,活靈活現(xiàn)的繡工讓整條腰帶格外的出挑兒,在幾條蛟龍纏繞的末尾,有個精致的浮繡挑線的花紋。聶清麟原是不懂這些個的,后來經(jīng)過了小沈后的一番教授指點(diǎn),這才明白,這是京城的手巧繡娘們新近流行的花式,將繡花之人的名姓使用轉(zhuǎn)成倒繡的花紋留在繡品上,一般的男子是不大會留意的,可是卻是將女子的一番心意時刻地戴在了身上。
太傅腰帶上的那個倒繡,看上去是個“婉”字,該是衛(wèi)府的三夫人婉娘的巧手,以前在與眾位夫人一起縫制“神履”時,便聽到那長舌多嘴的說過,衛(wèi)府的三夫人繡工了得
,衛(wèi)侯身上很多的繡品都是出自她的纖纖玉手。引得京城貴婦爭相效仿那別致的花式。
看那腰帶顏色鮮亮,還是沒有過水的,應(yīng)該也是才繡完不久,自己縫制了那一條脫了鱗,跳了線的蛟龍都是忙碌了幾個日夜,而太傅身上那條精巧了千百倍的滿繡腰帶又該是花了多久的心思啊……
想到這,快要吐口的話卻是自慚形穢,一點(diǎn)點(diǎn)咽了回去,又慢慢開口道:“本宮左思右想,卻是覺得太傅什么都不缺,實(shí)在是不知準(zhǔn)備什么才好……”
衛(wèi)冷侯英俊的臉上閃過一抹郁色,不過很快便一閃而過:“本侯設(shè)計的花窖入了公主的眼,方才公主的展顏一笑,便是最佳的賀禮了。”說著,拉起了聶清麟的小手,陪著她去看這花窖里的各色名花。
聶清麟因?yàn)橥砩洗媪诵氖?,吃的原是不多,不一會小肚子便是開始鳴鑼敲鼓,腸鳴的聲音在人間仙境回蕩得異常響亮,害得帝姬永安公主的臉頰如同沒有抹開的胭脂一般。太傅笑道:“朝臣們都不節(jié)儉了,公主怎么還節(jié)衣縮食,走,陪本侯用些宵夜去吧?!?/p>
方才因?yàn)榛ㄆ岳餆?,便是解了裘皮的披肩,出來時,太傅怕她冷熱兜轉(zhuǎn)過了涼氣,將自己黑色的大敞也將她圍攏住了,一幷抱上馬車。
回到鳳雛宮時,單嬤嬤已經(jīng)是備下了酒菜,只等二位入席。因?yàn)槭窍?,小碟子里的都是極精致的,太傅倒是沒有動筷,偶爾動手也是替聶清麟夾菜。太傅大人原本是壽星,這一晚上卻是俱是替自己在忙碌著,聶清麟覺得自己薄薄的臉皮真是有些承受不住了,便是一心想著,等到了明日真是要用心地想一想補(bǔ)禮了。
不過太傅倒是沒有她那么多的心思,近日瑣事纏身,竟是有好久沒來果兒這里了。女兒家精心準(zhǔn)備的賀禮倒是不如一夜的芙蓉帳暖來得實(shí)惠。
等到果兒好容易小口地吃完了宵夜漱口完畢后,便是他太傅大人開餐的時間了。因?yàn)槭沁@佳人是從被窩里抱到花窖去的,倒是省了洗漱的周折,就算是解了衣衫也可以聞到在花窖里沾染到了陣陣花香。
許是因?yàn)闆]有備下賀禮,自己反而又送到那那一份厚重別致的重禮,公主的心里存了愧疚,往日稍微變換些花式,便紅著臉微微撅起小嘴的人,今兒卻是一個勁兒的紅著臉兒粉著頸兒悶不吭聲地柔順得很。這樣甜美而又身段柔軟的佳人,哪個熱血的男兒能抵擋得?。孔詈笠彩峭肆脫芗讶说幕ㄊ?,便是在那嬌柔的身軀上全力盡出的沖鋒陷陣。
陣陣的嬌喘與男人粗重的呼吸交纏著,不時從內(nèi)室里傳出來。在門口值夜小宮女都是聽得臉紅心跳。
待到第二日晨起,聶清麟又是累得渾身酸軟,卷在被子里不肯起來。太傅大人因?yàn)檫€要早朝,便攬著貪睡的小貓又是啄吻了幾下后,才起身。
單嬤嬤服侍著太傅在外間更衣時,不經(jīng)意地問道:“太傅大人不束上公主親繡的腰帶嗎?”太傅穿衣的手勢一頓,揚(yáng)眉問道:“公主繡了腰帶?”
單嬤嬤懊惱地一皺眉,覺得自己是多嘴了,公主不說,該不會是公主要給太傅一個意外的驚喜吧?太傅順著單嬤嬤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那只錦盒。打開一看,里面白色的腰帶上應(yīng)該是撒了些花露,香味撲鼻,輕輕捏起腰帶,指甲不經(jīng)意間就掛在了挑線之處。
到了展開時,有些眼盲的太傅心里暗嘆:繡得可真不錯!竟是有頭有尾的一整條蛟龍!在龍尾的末梢,有個紅線纏繞的一團(tuán),仔細(xì)辨認(rèn)一下,好像是個未熟的果子。薄薄的嘴唇忍不住露出一抹輕笑,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那條,隨意扔甩在了一旁,又將這條束在自己的朝袍外,在鏡子前反復(fù)地照了照,便輕手輕腳地入了內(nèi)室,輕輕取出藏在被子里的一只柔夷,展開指尖看可看,便可看到一些刺眼的細(xì)碎針孔,只看得太傅擰緊了眉頭,真是心尖也跟著發(fā)痛!以后倒是要讓公主遠(yuǎn)離女紅,耗費(fèi)心神的東西還是少做為妙。
可是想到佳人挑燈為自己縫制賀禮的情形,卻又是忍不住心里一陣的舒展,仙人一般的太傅便是這樣坐在床頭,握著一只睡貓的手爪微笑的發(fā)楞了半晌。
若不是早朝有要事商議,太傅還真有了些懶理朝政的心思,奈何國事纏身,終是要走的。
皇宮的巨大厚重的木門緩緩打開,眾位大臣排成兩排魚貫進(jìn)入,走到大殿之上。近日皇帝又是龍體不妥,龍座虛設(shè),待大臣們都就位后,太傅也坐到了蛟龍椅上。
只是太傅這次著裝有了些不同。一聲淡的黑色朝服盤踞著金線紋飾,雖不及便裝奢華,反倒襯托的太傅干練高,但是……這白色的束帶是怎么回事?平時太傅腰間系的都是和衣衫同色的束帶,和衣衫渾然一體,和諧無比,可這次卻一反常態(tài)的系了條白色束帶。
要想俏,一身孝。按說白色也是不差,黑白相配對比強(qiáng)烈,雖然有些喧賓奪主,倒也能接受。
可這束帶歪歪扭扭地繡著頭蛟龍,蛟龍正探頭咬向一顆龍珠……可龍珠是圓的好嗎!這方不溜秋,還缺了一角的東西,如果不是和蛟龍配在一起實(shí)在是讓人猜不出是顆龍珠。蛟龍全身用金線刺繡,上半截身子還胡亂地繡滿了珍珠,而下半截身子光禿禿地什么都沒有。
這條白色束帶就像仕女臉上畫了個黑圈一樣,無比醒目地出現(xiàn)在眾大臣的眼前,讓人無法相信這是高如仙人一般的太傅的穿衣搭配。
太傅完全無視眾大臣愕然地望向自己的表情,反倒有些洋洋得意,不時地伸手摸向白色束帶。國相丘明硯生硬地將目光偏轉(zhuǎn)開來,平復(fù)下心情,語氣平靜地向太傅和皇上稟報起奏折。一篇折子還未報完,突然嘀嘀瑯瑯,咕咕嚕嚕地的清脆聲音響起,丘明硯和眾大臣循聲望去,卻是太傅方才起身舒展腰肢時,幾顆明珠掙脫了絲線跳落下來……
太傅心疼地摸著腰帶,黑著臉命令武百官俱是彎腰去找
,可算是將那幾顆頑皮的明珠盡數(shù)找回。
有那善于揣摩上意的便又是心虛,太傅此舉難道是暗示群臣?嗯,一定是這樣的寓意:繼續(xù)勒緊褲腰帶,休要妄想鋪張浪費(fèi),否則便是要你像那明珠一般人頭落地,全家都是要披麻戴孝束上白腰帶為你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