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和光懷著僥幸的心理,坐在馬車上,前往厲丹溪的住處。
厲丹溪也才回來,在藥房里忙碌著。此次制藥,已接近尾聲。既然邀請她到此的人——鐘路已經(jīng)被抓捕歸案,她也無必要再逗留于此。因此,幾個仆人正在收拾東西,以便這兩日離開。
“什么?盛和光來了?”聽到門房的回稟,厲丹溪不由得詫異。她走出來,就看到盛和光由小廝扶著,從馬車上下來,面色蒼白。厲丹溪皺眉,道:“你這是苦肉計?”
盛和光搖搖頭:“我尋找小寒一年有余,總是要與她說話,我才甘心。我明天就要回杭州,只怕這一回去,下一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何時了?!?/p>
眼前的青年,面容俊美,面色蒼白,身形高瘦,目光坦蕩,又帶著幾分苦澀與自嘲。厲丹溪看著,一時默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半晌方道:“盛大人,道不同不相為謀。你這又何必呢?”
盛和光道:“世事變化無常。從前道不同,或許今后道便相同了呢?”
厲丹溪嘆了口氣,道:“罷了,我也不攔你。小寒見不見你,就看你的運氣了?!闭f著,讓人放了盛和光入內(nèi)。
盛和光在前廳里喝茶,小寒卻在內(nèi)室,踟躕著該不該見盛和光一面。
昨日那般兇險,盛和光舍命相救,小寒心中自然也有所觸動。但是,想起在鐘府初遇之時的情景,小寒又有些心慌意亂,一時也不知自己是個什么主意。就怕自己見了盛和光,一不小心又同意了他的想法,被他帶著跑。
最后,是厲丹溪看不下去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就這點出息!你在這兒發(fā)呆一刻鐘了,眼睛總是飄到前廳去。既然心里還掛念著,就盡管去看,有什么話盡管去說就是。說清楚了,橋歸橋,路歸路!將來,也莫要說是我攔著你!”
小寒想了想,咬咬牙,道:“那師父,我去去就回?!?/p>
厲丹溪看著小寒步履匆匆地往前廳而去,搖頭嘆氣道:“好白菜都被豬拱了!可惡至極!可惡至極!”
盛和光在前廳喝茶,已過去一刻鐘有余。昨日激戰(zhàn),耗費甚大,又受了重傷,他從家里出來久了,只覺得體力不支,面色愈發(fā)顯得蒼白,嘴唇血色全無。
終于聽到小寒輕盈的腳步聲,他精神一振,抬眼望去,果然是小寒,從后堂出來了。
一身淡綠色的衣衫,愈發(fā)顯得嬌俏清新。朱顏烏發(fā),仍舊是從前的模樣。他緊緊盯著她的臉龐,貪婪地看著。別后初遇乃是在夜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楚。第二次見面,是在打斗之中,他根本無暇他顧,只想著早些打敗敵人。直到這一回見面,他才真地看清楚了她的模樣,比他夢里的嬌娘更加美麗和生動。
她站定在他的面前,蹙著眉道:“還有什么事嗎?怎的不好好休息?”
盛和光見她關(guān)心自己,一時間有些飄飄然,道:“我怕我睡太久,等醒來的時候,你就離開了?!?/p>
小寒看著他蒼白瘦削的面容,不由得想起前世的盛和光,心中微軟,只道:“三爺,你快回去吧,身子要緊?!?/p>
盛和光看著小寒,道:“我明后兩日就要回杭州城了。你可愿與我同行?”
小寒搖搖頭,道:“我與師父同行?!?/p>
盛和光面上微露失望的神色,不過很快又撐起笑容,道:“那你可是還回杭州行醫(yī)?我在杭州竹里館等你?!?/p>
小寒頓了一下,道:“這……不一定回杭州了?!?/p>
盛和光聞言,沉默了下來。一時,誰也不曾說話,屋內(nèi)是叫人壓抑的寂靜。
小寒正欲說話,卻見盛和光抓著座椅扶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上前兩步,緩緩地執(zhí)起小寒的一只手,抬到唇邊,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他的唇,微涼而濕潤。
小寒一驚,想要掙脫,可是,他的手掌卻十分用力,將她的手拉著,按在了他的胸口之上。手掌之下,是他正在劇烈跳動的心。小寒一時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太快,還是他的心跳太快,只覺得掌心觸及之處一片火熱,叫她口干舌燥。
盛和光溫潤而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寒,我從前真是大錯特錯了。我不顧你的意愿將你囚禁于四方院落,我自以為是又將你置身險境,我只為自己抱負(fù)卻不問你的遠(yuǎn)望。我本來也沒有什么資格來請求你的原諒。但是,在西安,當(dāng)我父親去世后,當(dāng)我將曾經(jīng)欺負(fù)我的人都踩在腳下之后,當(dāng)我大勝韃靼可汗的時候,我總是想起你,我的快樂無人分享,我的榮耀亦無人贊賞。若是真要找一個人,這一輩子,想來只可能是你,而不可能是任何別的人。”
他頓了一下,仿佛有些吃力,繼續(xù)道:“從前是我辜負(fù)了你的信任,傷害了你。如今,我盼望著,從前往后,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接近你、親近你的機會,我們可以慢慢來,可好?”
小寒的手被他牢牢把握著,她的手柔軟而冰涼,他舍不得放開。
小寒猶豫著,遲遲不答。她思緒紛亂,不知該如何回答。
盛和光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最后笑道:“無妨,等我押送四皇子上京回來后,你再給我答案。我等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