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很羨慕凝月和杜氏之間的那份親昵,那是她此生都得不到的感情。
凝洛沉默了一會兒,在白露和小滿都以為她不會答話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問道:“你們家中可都有娘親?”
小滿和白露對視一眼,一向怯懦的她卻先白露開了口:“我沒有?!?/p>
白露緊跟著說道:“我倒是還有位老娘?!?/p>
就在二人以為凝洛會接著說什么的時候,凝洛又沉默了。
果然沒有娘親的孩子都比較軟弱嗎?
凝洛又舉起花瓣,想按照描畫的形狀繼續(xù)刺繡,卻覺得雙眼有些干澀了。
到底光線太暗費眼睛,凝洛將手中的物什放回簸籮中:“明日再說吧!”
白露二人聞言便忙將針線收了,再次服侍凝洛躺下。
凝洛原以為自己會就“娘親”一事而思慮再三睡不著,誰知竟躺下便入了夢。
只是那夢卻十分的不真切,醒來之后感覺像是夢到了什么要緊的事,細(xì)想?yún)s又想不起什么,一時間竟有些悵然若失。
屋里的丫鬟服侍著她起床洗漱幷用過早飯,她才有機(jī)會坐在桌前獨處片刻。
前世遇到表哥是因她去了園子閑轉(zhuǎn),她不想再有這種糾葛,干脆想避了去,在家中閑坐就是。
若是晚飯再有人來叫,她可以說病未痊愈不便見客,繼母總不會讓人綁了她去。
只是這廂她打好了算盤,那邊便有人來攪。
凝月來的時候她正在畫她前世記憶中的那株桃花,白露剛站在門口要通報,凝月便跨了進(jìn)來。
“這么好的天氣,不出去走走嗎?”凝月走過來,話中倒是熱絡(luò)的。
“我這身子還不大利索,出去傳給了別人就不好了,還是安生在房中待著的好?!蹦宸畔率种械墓P,站起身來。
“這桃花畫的不錯。”
凝月湊過去看了一眼桌上的畫,又向正在被丫鬟服侍著擦手的凝洛道:“但還是及不上咱家園子里開的那些,一起去看看嗎?”
凝洛睨了凝月一眼,沒生水痘時,凝月從不愛和她一起出現(xiàn)在什么場合,因為人人都知道林家的大小姐貌若天仙,而二小姐就有些差強(qiáng)人意,雖然也是清秀的女子,但站在大小姐一旁便黯然失色。
今日凝月半帶了殷勤過來總讓人懷疑她安了別的什么心思,難道前世的自己在凝月眼中就是這么愚笨的嗎?
“妹妹還是遠(yuǎn)著我些,”凝洛向凝月淡漠地道,“若是也染上水痘,母親該擔(dān)心了!”
凝月一怔。
為什么凝洛說的這話疏遠(yuǎn)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這也忒不好說話了吧?
不過她忍了,她佯裝不在意地笑笑:“我早出過水痘了,你完全多慮了!”
話雖這么說,凝月卻對白露奉上的茶視而不見,凝洛的滿臉痂讓她一刻也不愿多待,可是想到別人能看到往日貌美的大小姐如今是這般模樣,她便強(qiáng)忍下心中的厭惡耐著性子勸起來。
凝洛聽了凝月的話才意識到一件事,這個意識讓她冷笑一聲。
便是她生水痘傳染別人的事,最初發(fā)燒的時候,段氏也請了大夫給她看過,待到診斷為水痘時,段氏如臨大敵一般地將凝洛的這處院子隔絕了。
說是怕這病傳染給林家上下的人,不許人來探望,也不許芙蕖院里的下人隨意出去走動,只差沒說把凝洛關(guān)在房中了。
凝洛幷沒有覺得此舉有什么不妥,生水痘這病會傳染大家都知道,自己少接觸別人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可是她忽略了一個細(xì)節(jié),就是生水痘這事一般都發(fā)生在幼小的孩子身上,像她這種十幾歲才生水痘的,已經(jīng)是少之又少了。
這府中上下幷無太小的孩子,大多數(shù)人都在幼時生過水痘了,所以人人都避著她幷不是因為怕傳染,只是因為她在父母面前沒什么分量,故而遠(yuǎn)著她罷了。
甚至連病了都不會有人來探望。
凝月看不懂凝洛嘴角噙的那抹冷笑,卻仍是堅持邀請道:“出去走走你的病也能好得快些!”
凝洛對她這番糾纏已不耐煩,淡淡地道:“好,那你先去,我更過衣便去尋你。”
她看到這凝月就不喜,但是如今也不想和她起沖突,干脆支應(yīng)出去拉倒。
凝月卻是不肯,假笑道:“哪里那么麻煩,你去更衣便是,我便在這邊等著,等你好了咱們一起去。”
“凝月你什么時候與我這樣親近了?”凝洛嘲諷地挑眉,聲音也冷了下來,“還是說,你這番熱情的邀請背后,有什么事瞞我?”
凝月心中一噎,臉上的表情便流出幾分心虛,到底不過是養(yǎng)在深閨的十四歲的姑娘,被凝洛這么一說便有些掛不住,訕訕地說道:“怎么說……也是姐妹,既然你不愿我在這里等,那我就去園子里好了?!?/p>
人人都說凝洛變了,如今看來,果然是的。
她怎么如此不近人情?一個眼神過來,凝月覺得自己后背發(f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