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停,杜氏又扯起笑說道:“你們都這樣,總覺得我房里的東西都是好的,殊不知每每有了好東西,我和你們父親都是緊著你們姐弟三個分的?!?/p>
正說著,廚房當(dāng)值的人便都到了。
林家的主子幷不多,林成川出門去之后杜氏便又下令飯菜從簡,因此每日在廚房里做飯的也不過三五個廚娘。
這幾個廚娘做完了飯就讓做粗活的下人收拾廚房,她們幾個則躲在一旁吃酒,卻不想夫人房里的人突然來喊,幾個人也不知哪里捅了簍子,一起忐忑的過了來。
杜氏看著堂下立著的幾個人,都是她的親信或者親信的婆娘,不然也不敢將廚房這樣重要的地方交與她們。
如今凝洛來興師問罪,她少不得要拿其中一個修理一番,只是……
“你們都抬起頭來!”杜氏低喝一聲,唯有與她們對上眼神才能確保不會有人說錯話。
凝月雖然坐著,可手上卻沒閑著,拿了一塊兒真絲繡帕在指間繞啊繞的,眼神在杜氏和廚娘間來回飄。
廚娘們聞聲抬頭看向杜氏,杜氏便緊盯著她們道:“待會兒我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想好了都給我如實回答!”
杜氏的眼神中帶了威脅的意味,說的話也古怪,若是真想囑咐廚娘如實作答,又何必加一句“你們想好了”。
凝洛意味深長地看了杜氏一眼,沒有說話。
“送往大小姐房里的飯菜,是誰做的?”杜氏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幾個廚娘互相看了一眼,卻都沒有說話。
杜氏靜等了片刻,得不到回答讓她大為光火:“都聾了嗎?我在問你們話!”
“杜保家的,你說!”
杜氏干脆點了其中一名廚娘,杜保是杜氏娘家那邊的遠(yuǎn)房侄子,前兩年謀生求到她頭上,她便將這侄子夫婦都安排在林府當(dāng)差了。
杜保家的看杜氏這副架勢,知道這事怎么也躲不過去了,只是對于她要供出的那個人,卻有些沒底。
“回夫人話,”杜保家的說著偷偷在身后擰了一個廚娘一把,“大小姐的飯菜是周廚娘做的?!?/p>
周廚娘被杜保家掐的一個激靈,慌亂間眼神亂飄,飄過杜氏又飄到凝月臉上,凝月下意識地挺直了背,手上的絲帕也不繞了,整個人像被定住了一般緊盯著周廚娘的臉色。
周廚娘定了定心神,終于將眼神從凝月臉上移開飄到自己腳下所站的地板上。
“是我做的,夫人。”她低頭承認(rèn)。
不得不承認(rèn),是她做的沒錯,可她卻不能說是凝月讓她做的,向夫人舉報她的親生女兒,便是能洗清害大小姐的罪名,她在這林家也會待不下去了。
杜氏松了一口氣,凝月手上的帕子又緩緩地繞起來。
杜氏看向凝洛,凝洛卻像誰也沒看一般只向著面前的一處出神,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又仿佛是帶了一絲冷笑在旁觀,一時猜不透她的心思。
“你個喪天良的狗東西!”杜氏有些心虛,不知道凝洛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于是便向著周廚娘破口大罵。
“誰給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給姑娘做那種飯菜吃!”
周廚娘見杜氏發(fā)這樣大的火,到底心有不甘,奓著膽子問了一句:“飯……飯菜怎么了?”
飯菜怎么了,又不是她要做的,是有人讓她那樣做的。
周廚娘又看了一眼凝月,凝月又被她這眼神給定住了,難不成這廚娘打算咬她出來?
杜氏被這一問心中更是火大,隨手從桌上拿起茶杯向周廚娘丟過去:“你長了一把年紀(jì)就只會狐媚男人是不是!大小姐生水痘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你真不知道?”
周廚娘的年紀(jì)與杜氏不相上下,雖一身粗布衣又常在廚房里熏蒸,臉色卻是白凈的,一雙眼睛又生的比別人好看,況又是個寡婦來的,其他廚娘背后沒少編排她。
杜氏也從杜保家的那里聽過周廚娘的一些流言蜚語,雖然當(dāng)時她只當(dāng)是廚娘們嫉妒周廚娘的樣貌,可今日因為心中總擔(dān)心周廚娘將凝月供出來,便不由地口不擇言起來,又有些沉不住氣,拿起茶杯兜頭向著周廚娘扔過去。
周廚娘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卻躲過了茶杯沒有躲過茶水,一杯茶全灑在她頭上,滴滴答答地順著臉頰往下流,發(fā)間甚至還有幾片茶葉。
周廚娘雖然只是個廚娘,但何曾遭過這般屈辱,一時渾身發(fā)抖,臉色慘白,委屈得眼淚只往下掉。
凝洛卻好像突然從神游太虛中回過神來,淡聲道:“母親仔細(xì)氣壞了身子!”
又起身輕移到周廚娘面前,卻只是站住了打量她。
周廚娘不敢直視凝洛,只微微低著頭,瑟瑟發(fā)抖,任發(fā)間的茶水滴下來。
凝洛一笑,從周廚娘頭發(fā)上拈起一片茶葉:“這是母親房里的好茶,你得謝母親賞茶才是!”
周廚娘慌亂地抬頭看向凝洛,她從前只聽說大小姐不爭不搶與人為善的,今日一見,只覺得對方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
她僵直著背:“小姐?!?/p>
“周廚娘,”凝洛的聲音聽起來輕輕柔柔,“我只問你,送到我房間的飯菜,可有人指使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