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南余行(三)
聽著這突如其來的道歉,顧熙言微微一愣,緊接著淚水便涌了上來。
上一世他對她的冷酷無情,這一世他對她的重重誤會,舊怨新恨交織在一起,聽著這句姍姍來遲的道歉,顧熙言的心中仿佛突然豁開了一個口子,許多似曾相識的記憶不受控制般地奔涌而出。
兩只玉臂毫無章法地在男人身上捶打著,顧熙言滿面淚痕,重重在那寬闊的胸膛上推了一把,“侯爺那樣出口傷人,一點都不憐惜人。如今以為妾身就這么好糊弄?!這么多日的折磨,一個輕飄飄的道歉就完了嗎!”
蕭讓自知理虧,承受著身上雨點般的拳頭,將淚美人圈進(jìn)懷中,俊臉上滿是誠懇, “為夫錯的離譜,不敢叫娘子輕饒--要打要罵,任憑娘子處置。”
這些日子,他只要一閉上眼,腦海里全都是顧熙言,偶有午夜夢回,也全是美人兒在懷,旖旎萬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身中了苗疆最烈的情蠱。
他們用最傷人的話來激怒對方,互相傷害,互相痛苦,彼此都不愿意低頭認(rèn)輸。
他撐不下去了。
先低頭的人一定是弱者嗎?不,也許是情到真處,就連如他這般天潢貴胄,金尊玉貴的人物,在情愛面前,也不得不低頭,一點點的自我反省。
捶打紛紛落在身上,男人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觀那一雙玉手,已經(jīng)因捶打而泛起了紅光,顧熙言望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男人,氣嘟嘟道,“侯爺方才可是說自己錯了?只是不知侯爺都錯在哪了!”
蕭讓生平第一次被人這么逼問錯處,不禁一怔,旋即抿了抿薄唇,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淚珠兒,溫聲道,“好,為夫這便將錯處一處一處的和娘子交代?!?/p>
她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小臉兒上雙目紅腫,淚意盈盈,蕭讓看著美人兒這般情狀,心中的愧疚感更盛。
只聽他緩緩道,“那日京郊女媧廟后,為夫知道娘子是清白的,可心中滿是嫉妒酸澀,就連娘子親自到演武堂外等候,也不愿聽娘子解釋,實在是傷了娘子的心,此為錯一?!?/p>
“為夫一早便知道那門客之事,沒有當(dāng)面問娘子,而是暗中監(jiān)視其往來,沒有做到與娘子坦誠相對,此為錯二?!?/p>
“這段日子為夫?qū)δ镒舆^于冷淡,偶有違心之言,惹得娘子悲痛欲絕,流了許多眼淚,此乃為夫的最大錯處?!?/p>
男人每說一句,便在美人兒的眉心輕吻一下,直到說完這番話,顧熙言已經(jīng)是淚如雨下。
“為夫犯下如此多的錯事,斗膽求娘子原諒一回?!笔捵屳p輕把人兒抱進(jìn)懷里,面帶苦澀,
“娘子莫哭了,這美目里每掉一滴眼淚,本侯心里便如灼燒萬分。”
剛才,顧熙言本來是想為難蕭讓一番,想著若是他拉不下臉反省自己的錯處,那這夫妻真是沒什么做下去的盼頭了。萬萬沒想到,蕭讓不禁沒有絲毫不約,竟是態(tài)度誠懇,對答如流,里里外外反省的真心實意。
她聽著這番真心認(rèn)錯的話,竟也生出許多愧意來。
話至此處,顧熙言泣不成聲地攥著男人的衣襟,哽咽道,“妾身也有錯?!?/p>
只見顧熙言抹了抹臉上的殘淚,聲音悶悶的,“妾身少不經(jīng)事時,受了那門客花言巧語的蠱惑,收了那只及笄賀禮的玉簪,不料那玉簪里另有乾坤,那門客竟是一早存了陷害切身名聲、叫侯爺誤會的歹毒心思......”
“皇上賜婚之后,妾身和那門客當(dāng)即就一刀兩斷了。等到妾身嫁到侯府,那門客幾次來信,妾身害怕他對妾身的娘家不利,這才瞞下此事,沒有告知侯爺......”
“那日,那門客又來了信,說是有'關(guān)于妾身娘家的大事'要告訴妾身,妾身覺得有些不對,便派了護(hù)院和貼身的婢女故意裝扮了妾身的模樣前去探看,妾身真真幷無赴約之意.....”
說罷,她抬了一雙美目看男人,眼波似水,惹人憐愛至極,“沒想到侯爺竟是冤枉妾身和那門客有.....有......妾身真是百口莫辯!”
“侯爺一生氣就駭人的很,妾身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去和侯爺解釋,竟是被數(shù)次侯爺拒之門外.......侯爺,侯爺竟然還那樣冷言冷語的對待妾身!”
話至此處,顧熙言又想起昨晚蕭讓的駭人模樣,不禁眼角紅紅,垂了眸子看向男人衣襟上的走獸花紋。
蕭讓聽著顧熙言的控訴,臉上頗不自在,“是為夫過分了。”
昨晚,顧熙言出口便是“和離”之語,還說要“改嫁”、“把和他做過的事,和別的男人也做一遍”.......蕭讓聽著這話,早已經(jīng)神志俱滅,哪里還顧得上手上的輕重。
今晨一早,蕭讓抱著熟睡中的美人去浴室清洗,見了那一身青紫,這才知道自己昨晚下手有多重。
他不禁心生愧疚,輕輕撫上美人兒的臉頰,溫聲問道:“昨晚是為夫莽撞了。身上還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