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熙言見史敬原避而不答顧家之事,便覺得自己被戲耍了,當(dāng)即再也掩飾不住心底的鄙夷,微微冷笑一聲,道, “我一字不差,將史公子送來的信件都看了?!?/p>
史敬原大喜,“那言娘......”
“只怕要叫史公子失望了。以前年紀(jì)小不懂事,和史公子通了幾封信探討詩文,不料卻叫史公子誤會(huì)了我有仰慕之情?!?/p>
“如今我身為人婦,與夫君平陽侯琴瑟在御,相敬如賓,恩愛非常。史公子在信中說的那些話,實(shí)在荒謬的很,以后還是莫要再提了。”
史敬原聽著這清冷的聲音,真想扒開紗幔看看,那里頭端坐的到底還是不是那個(gè)單純好騙的顧熙言!
“言娘真是叫我傷心至極。”史敬原的眸色里透出一抹幽異冷光,輕輕道,“既然如此,從今往后,言娘莫要后悔?!?/p>
顧熙言猛地從座椅上起身,望著紗幔外的人影兀自冷笑出聲,晶瑩的淚水不知不覺溢滿了雙眼,“此生此世,我顧熙言絕不再提一個(gè)'悔'字!”
........ ..
盛京中,商業(yè)繁榮,酒肆林立,生意興旺。坐落在皇宮通化門外的“青綺酒樓”有胡姬當(dāng)壚賣酒,素有盛名。
這日下了朝,淮南王和蕭讓在此處吃酒。
大燕朝和五胡十六國邊疆戰(zhàn)戰(zhàn)停停十余年,西域的胡商、胡僧及胡姬爭相涌入盛京,胡地的飲食、服飾、舞樂也漸漸傳入大燕朝中原腹地,日益融入大燕朝子民的日常生活。
包房里,一深眉高目的胡姬正“錚錚”彈奏琵琶,旁邊的另一胡姬則柔柔撥動(dòng)箜篌,兩人身側(cè),一胡姬滿面春風(fēng),輕抖羅衣,正翩翩起舞。
“本王也不知你夫婦二人有何嫌隙......本王也不敢問??!”淮南王一邊說著,一邊斟了兩杯西域葡萄酒,給蕭讓推過去一杯。
青綺酒樓里售賣的胡酒類別眾多,喝起來別有一番風(fēng)味。
這幾日淮南王隱隱察覺蕭讓心情不好,也不好顯擺自己和暉如公主是如何如膠似漆,故而想趁著喝酒的功夫,拿出長輩的架子來,順便開解他一番。
蕭讓飲了杯中美酒,淡淡道,“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p>
“你可拉到吧?!被茨贤跣帕怂男埃斑@幾日早朝議事,你人在金鑾殿上,一顆心不知道飛到了哪里!本王就站在你旁邊,可是看的真真切切!”
那日在天壇祭祀后,恰逢東南王進(jìn)宮朝拜,成安帝在宮中設(shè)了宴,蕭讓全程不在狀態(tài),沖著那東南王一口一個(gè)敬諳兄(淮南王的表字),直把人東南王弄得一頭霧水,又敢怒不敢言。
蕭讓頓了頓,方道,“自打那日除夕宮宴回來,便總覺得哪里不對(duì),這幾日與夫人生出許多嫌隙來,本候心中亦是苦悶得很?!?/p>
淮南王聞言,抬手示意一旁正奏樂跳舞的胡姬退下,“說起來那日除夕宮宴,本候還想提醒侯爺一事。”
等包間中服侍之人都退了下去,淮南王才接著道,“那日,尹貴妃看侯爺?shù)难凵駜?,本王看了了都犯怵?!?/p>
......
十年之前,蕭讓和淮南王一同游歷江南,在揚(yáng)州地界偶遇人牙子施暴,救下了人牙子鞭子下瑟瑟發(fā)抖的少女尹雙兒。
年少的蕭讓回京之后,便把此事忘到了腦后。
不料,六年之后的一次宮宴上,蕭讓望著上首成安帝身側(cè)的新晉寵妃,覺得一陣莫名眼熟。
原來,六年時(shí)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當(dāng)年的尹雙兒,竟是搖身一變,成了后宮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娘娘。
望著這位成安帝新封的尹貴妃,蕭讓心中警鈴大作。出宮之后,當(dāng)即派人去查了尹貴妃的底細(xì),這才知道,原來,三年之前,尹雙兒偷天換日,隱瞞其揚(yáng)州瘦馬的身份,以王家表小姐的身份通過選秀入后宮--背后竟是王謝兩家人的手筆!
尹雙兒一直對(duì)當(dāng)年救下自己的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念念不忘,那日宮中一見,竟是是如微風(fēng)乍起,吹皺了一池春水。
此后幾年,尹貴妃托人私下里找了蕭讓幾次、遞了幾封書信、物件來,皆被蕭讓不冷不熱地?fù)趿嘶厝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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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淮南王神色凝重,“尹貴妃你可得多注意著點(diǎn)兒,萬一她不要命起來,一盆臟水潑到你頭上,那可真是遁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若是有臣子敢在皇帝頭上動(dòng)土,與后妃勾結(jié),縱使是三朝元老、功勛之家,也逃不過誅九族的滅門死罪。
“猶記得,當(dāng)年你救下她的時(shí)候,她說什么'救命之恩無以為報(bào),小女子只愿以身相許',本王當(dāng)時(shí)一聽,便覺得不對(duì)!她若是個(gè)安分守己的良家女子,只怕嚇得只知道磕頭謝恩了,又怎么會(huì)被那人牙子打的遍體鱗傷,還一心想著怎么勾人,好攀上你這根高枝兒!”
十年前,少年時(shí)的蕭讓策馬風(fēng)流,快意恩仇,俊朗世無雙。本是一次無心的隨手相助,奈何無心插柳柳成蔭,竟是為日后埋下了一個(gè)巨大的隱患。
蕭讓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神情不陰不陽。
淮南王剛拿起酒壺,傾身過去給蕭讓添酒,冷不丁一股子白檀香飄進(jìn)了鼻中,隨口道,“這味香料你打小便用著,本王聞著熟悉的很!”
“這么一聞,本王便想起來,前幾日似乎在哪里聞見別人身上也有一模一樣的香氣.......”
蕭讓聽了,勾唇笑了笑道,“絕無可能。”
“這味'綠染白檀香'是母親殿下一貫用的香料,因經(jīng)了宮人調(diào)試,在普通的白檀香里頭多加了一味薄荷,清冽綿長。宮中制香的秘方從不外傳,王爺又怎會(huì)聞到一模一樣的.......”
“那日除夕宮宴!”
淮南王猛地打斷,不像是開玩笑:“那日除夕宮宴,尹貴妃身上便是這一模一樣的香味!本王以項(xiàng)上人頭擔(dān)保!”
蕭讓聞言,手里的白玉酒杯“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登時(shí)碎了個(gè)稀巴爛。
那晚凈房里顧熙言突然叫自己換熏香,鴛鴦帳里莫名其妙的醋意,第二日花廳里夾槍帶棒的諷刺.......蕭讓腦海中白光一閃,所有的吉光片羽都被串聯(lián)了起來。
原來如此!
原來那日從宮中回來,顧熙言是為了這個(gè)生氣!
蕭讓猛地反應(yīng)過來,立刻起身匆匆下了樓,翻身而上高頭駿馬,揚(yáng)鞭朝顧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那廂,淮南王一轉(zhuǎn)眼的功夫,面前便沒了人影,當(dāng)即沖到窗前急急道,“蕭彥禮!你往哪兒去!”
明明晌午還要在御書房和太子太保、兵部侍郎等人議事!如今,難不成想讓他一人應(yīng)付那群須發(fā)花白的糟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