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玉漏遲
凝園,正房?jī)?nèi)室里。
紅翡站在顧熙言身后,拿著象牙梳子一下一下地理順顧熙言一頭剛剛用玫瑰精油烘干的及腰長(zhǎng)發(fā)。
顧熙言望著銅鏡里滿面蒼白的自己,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上一世,顧熙言從嫁到平陽侯府,到臨終慘死,都不曾注意到有尹貴妃這等人物。
和這一世相比,上一世顧熙言和尹貴妃的交集一模一樣,一件不少,可是,為什么她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這位虎視眈眈的尹貴妃,和她對(duì)蕭讓那昭然欲揭的心思?
是因?yàn)樯弦皇赖乃t鈍?還是因?yàn)?,上一世的她?duì)蕭讓不夠深愛?
顧熙言心中正千回百轉(zhuǎn),那廂王媽媽帶著兩個(gè)小丫鬟打簾子進(jìn)來,從紅漆木托盤上取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糖桂圓姜湯,送到顧熙言面前。
“聽聞晚上宮宴的時(shí)候,姑娘又吹了半天冷風(fēng)!姑娘快趁熱把這紅糖桂圓姜湯用了,也好驅(qū)寒祛濕?!?/p>
姜湯盛在纏枝蓮紋的小小瓷碗里,湯水顏色暗紅,里頭還浮浮沉沉地飄著幾顆被染成焦糖色的桂圓。
顧熙言接過瓷勺,剛盛了一小口送入口中,便覺得一股子老姜的辛辣味道直沖腦門,硬生生地逼出一絲淚意來。
胃中一陣暖意涌上來,卻壓不住今日心頭盤旋已久的酸澀之感。
顧熙言小口飲盡了姜湯,剛皺著眉頭把瓷碗遞給王媽媽,便聽到有一陣房門開合的聲音傳來。
蕭讓打簾子進(jìn)了內(nèi)帳,掃了眼坐在銅鏡前一身褻衣的顧熙言,便抬腳走到了凈房里,叫丫鬟婆子服侍著脫了外衫。
那廂,桂媽媽親自捧了一摞衣衫打簾子進(jìn)來,沖王媽媽道,“侯爺?shù)囊律蜒昧恕?/p>
顧熙言見狀,心中思量片刻,當(dāng)即起身進(jìn)了凈房。
身后的珠簾還在叮當(dāng)作響,幾個(gè)丫鬟婆子見了顧熙言進(jìn)來,躬身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凈房里光線很暗,蕭讓剛脫了外袍,身上還穿著件貼身的衣裳。男人神色不明地站在那兒,伸手兀自解開了身上的貼身衣物,像是無聲地邀請(qǐng)。
顧熙言抿了抿唇,邁著蓮步上前,親自服侍男人脫了下來,露出健壯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
按照太醫(yī)的囑咐,蕭讓手臂上的傷口剛剛?cè)?,不宜飲酒??墒墙袢諏m宴,成安帝親自賜酒,蕭讓身為臣子,自然不好推辭。再加上眾臣寒暄往來,推杯換盞,總之是喝了不少。
顧熙言服侍蕭讓換上一件干凈的褻衣,嗅著男人身上的淡淡酒味兒,心中百轉(zhuǎn)千回,終是咬咬牙道,“妾身前些日子叫人新制了些龍腦香,味如杉木,聞起來很是辟穢醒神,清冽怡人,不如,以后侯爺?shù)囊律蜒@種香料試試.......”
蕭讓垂眸,看著美人兒臉上的盈盈笑意,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不必,還用本候一貫用著的白檀香便好?!?/p>
自從兩人成婚之后,平陽侯府內(nèi)宅中的諸事務(wù),蕭讓一概是從不過問,但憑顧熙言一人做主。平日里,顧熙言向蕭讓提出的種種要求,只要不過分,他也基本上都是有求必應(yīng)。
可是今天,蕭讓的回答卻出乎了顧熙言的意料--又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
聽著這毫不猶豫的果斷拒絕,顧熙言偏過頭去,強(qiáng)忍著才沒掉下眼淚,悶悶道了聲,“妾身知道了,侯爺快洗漱罷”,便逃也似的出了凈房。
望著美人兒的背影,蕭讓的臉色猛然沉了下來。
自打出了演武堂的大門,他的腦海中一直縈繞著顧熙言和那門客的過往,真真是如那咒語一般,甩也甩不掉。方才看著顧熙言一張明艷的笑臉,蕭讓心里頭更是如油煎一般,難以名狀。
她對(duì)他笑臉以對(duì)的時(shí)候,心里當(dāng)真還裝著別人嗎?
......
內(nèi)室里早已吹熄了燈盞,只留了兩只紅燭,靜靜照著一室寂靜。
重重紗幔掩映的床榻上,顧熙言蓋著錦被,面朝床內(nèi)側(cè)躺著。
察覺到身后男人走近了,顧熙言輕咳了兩聲,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妾身感覺風(fēng)寒更重了些,只怕夜里會(huì)咳嗽不止,不如今晚與侯爺分房睡罷,也免得將這風(fēng)寒之癥傳給了侯爺?!?/p>
蕭讓正準(zhǔn)備掀開錦被的手一頓,頭也不抬道,“本候說了,莫要再提分房之事。”
顧熙言眨了眨眼,強(qiáng)忍著眼眶的酸澀,當(dāng)即抱著枕頭,翻身下床,“若是侯爺不愿,妾身去別處睡也是一樣的。”
蕭讓聞言,猛地伸手拉住顧熙言纖細(xì)的玉臂,一把便將人轉(zhuǎn)了過來,沉了臉色道,“你是鐵了心要與本候分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