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邊那是什么?”
沈彤順手拿起那個小盒子︰“噢,你說這個啊--上期節(jié)目不是童話新解嗎,本來童話里有《賣火柴的小女孩》的,后來不知怎么樣還是取消了,但是道具多了一個,我剛剛?cè)フ胰说臅r候看到了,看著好看,就要來了?!?/p>
這個火柴盒也是節(jié)目組定制的,表面看起來是普通的火柴,但每根火柴上面都有一個手繪的圖案,火柴頭上還有小表情。
聶江瀾湊近去看她手上的火柴盒。
沈彤顛了顛,火柴盒里的火柴相互輕撞,拖拉出一片簌簌的響聲。
她笑︰“很可愛吧?反正我有這么可愛的火柴是不會點的,放著欣賞就很好了。”
“嗯,”聶江瀾頗為贊許地附和道,“拿這個給我點根煙吧?!?/p>
沈彤︰???
男人無辜臉︰“不是你說你那邊能點著火?”
沈彤︰“那你過來不就好了?”
“不想走,懶?!?/p>
她咬牙︰“怎么不懶死你呢?!?/p>
雖然這么說著,嘴上說不要,但沈彤的身體卻很誠實地拿出一根火柴棒,在火柴盒邊沿一劃。
滋地一聲摩擦后,火光從火柴頭上涌出。
沈彤用手護著火,正準備把手伸到他面前去的時候,他卻忽地壓下身子,湊上前來,就借著她還沒挪動的手,借走了那一抹火。
他就站在她右后方,手還撐在她靠坐的椅背上,這樣施施然一壓下來,二人的距離無線靠近,兩張面頰之間甚至都只剩下一個手指的距離。
火苗燃上煙卷,他輕吸一口,喉結(jié)微滾,吐息響在她耳畔。
男人輕輕吸煙時瞇起來的那雙眼,有種漫不經(jīng)心的性感。
……
沈彤挪開目光,輕輕一甩,把火柴頭上的火苗甩熄。
聶江瀾似乎是輕笑了一聲,臉頰卻沒挪開。
沈彤抿了抿唇,目光些微閃爍︰“你想讓我抽你的二手煙?”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句話里表達的意思有多微妙。
聶江瀾把煙拿下來,聲線淡淡道︰“我又沒抽?!?/p>
沈彤︰“……”
他又道︰“再說了,我什么時候在你面前抽過煙?”
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是。
他偶爾抽煙,每次抽煙都會避去人少通風的地方,并不會“殃及”他人。
這種如影隨形的隱形教養(yǎng),不被人提及的話,她幾乎都快要忽略了。
她眨眨眼︰“那你還站在這兒?”
很快,他反手把煙摁熄,很有態(tài)度道︰“忽然又不想抽了?!?/p>
沈彤︰……?
所以你剛剛是在玩兒我?
扔掉煙頭,聶江瀾坐到沈彤身側(cè),兩條大長腿瀟灑地隨意交疊著。
沈彤看著他,一臉“我看你還能做出什么”的味道。
“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還會這個?”男人揚揚下頜,指向前方,“現(xiàn)在有空,我可以講給你聽?!?/p>
沈彤抬了抬眉尾︰“你不是胡說的?你真的會一點?”
他沉吟半晌︰“也不能說會……因為看得多了,耳濡目染就學到一些?!?/p>
沈彤沒有料到。
“看得多了?看什么能學到這個?”
“電影?!彼f。
很輕易地,在他說出這兩個字的片刻,沈彤感覺到自己似乎是悟到了一點什么。
她想到第一期節(jié)目的時候,有一個選擇題是有關(guān)于電影的。
其實后來她才知道那幷不是很難的題目,但在座諸位基本都不是傳統(tǒng)影視學校出身,不清楚不確定倒也正常。
聶江瀾也不是電影學院出身,卻答對了那個題目。
沈彤張了張嘴,感覺零碎的想法拼湊出了一個猜測,卻不敢貿(mào)然下定論。
這時候,聶江瀾舌尖抵了抵下齒關(guān),又開口了︰“還有,你之前不是還挺好奇,我為什么明明不想當藝人,卻接了這個綜藝?”
“那時候我回答你--不是我接的,是聶熠把我送進來的?!?/p>
沈彤雙手撐在椅側(cè),手指無意識地在椅子上磨了磨,問道︰“不難看出來,你其實很喜歡電影,是吧?”
他眼尾眸光掃過她,竟像是訝了一瞬,很快攢出一縷笑意︰“對?!?/p>
“所以,因為想要拍電影,沒有按照聶熠給我的路去走,沒有想要接手集團的想法,他很生氣,用盡無數(shù)辦法讓我離開這個圈子,但都失敗了?!?/p>
“那時候盛熠剛好投資了這個綜藝,聶熠很篤定地認為,想讓我放棄進入圈子的想法的話,唯一能夠背水一戰(zhàn)的方法,就是把我送進來,讓我認清這個圈子的現(xiàn)實,讓我所有的想法幻滅?!?/p>
沈彤明白了。
“之所以選這個綜藝,是他想讓你看看圈內(nèi)人所要面對的困難,想讓你知難而退。”
既然在這個圈子里,就必須要面對披星戴月的辛苦、輿論的壓力、各界的負擔和明里暗里的算計。
聶熠想讓他看清現(xiàn)實,看清這條路有多難走。
聶江瀾沒想到沈彤切主題切得這么準,挑了挑眉,緩緩點了點頭。
“是,他跟我哥說過,他覺得雖然導演和藝人不一樣,但身處一個圈子,大環(huán)境一模一樣,各界規(guī)矩也都大同小異。藝人是參演電影的一小部分,而導演卻是掌控整體走向的大關(guān)鍵;好的演員不代表好的電影,但好的導演一定代表好的作品?!?/p>
“所以導演只會比藝人更辛苦--他讓我提前感知到藝人的辛苦,已經(jīng)是對我的仁慈了?!?/p>
沈彤點了點頭,問︰“那你覺得辛苦嗎?”
他沒回答,唇角勾了勾,竟是又把問題拋回給她。
“你呢,你覺得辛苦?”
攝影之于她,跟電影之于他,沒什么很大的區(qū)別。
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口︰“既然是在做最想做的事情,那這些苦,都不能叫苦。”
她話音剛落,聶江瀾像是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回答,一貫沉穩(wěn)的男人忽然失了手,玩著打火機的手不慎滑了一下,一縷火光閃現(xiàn)。
他偏頭看她,像是笑了,眼睛里還暈著那一絲火光倒影,顯得尤為明亮。
夜色靜寂,好半晌后,男人開口了,簡簡單單的一個字。
他說。
“對?!?/p>
這方面,他們倒有點志同道合的默契。
沈彤知道,他很少說這么長的一段話。
今晚說了這么多,是因為想要把自己分享給她。
不管是好的、壞的、面前風光的,還是背后所不為人知的。
她以前以為這個人就是個單純的二世祖富二代,輕懶散漫,人生全無拘束,視舒心為最大真理。
但了解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同自己感知的大相徑庭。
雖然散漫,但他永遠能掌控大局;雖然懶散,但他要做的事從沒脫軌出規(guī)劃;雖然追求舒適,但交給他的任務,永遠都能被出色地完成。
表面看來輕松得毫不費力,但要把事情完成到這個度,怕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沈彤忽然笑了。
聶江瀾問︰“你笑什么?”
“我以前覺得你就是個標準富二代來著?!?/p>
“標準富二代……定義是什么?”他來了興趣,問。
沈彤老師給出自己的回答︰“無所事事、不學無術(shù)、混吃等死、揮金如土、自由散漫、玩女人。”
他垂頭玩兒著打火機,忽而一笑︰“你概括得還挺準?!?/p>
“不過……”
他忽然轉(zhuǎn)折,惹得沈彤一楞。
男人扯了扯嘴角,補充道︰“--除了最后一條?!?/p>
身側(cè)火機閃了一瞬,沈彤卻覺得自己仿佛被余溫燙到了指尖。
她縮了縮手指,指尖熱度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