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一宵抓緊機(jī)會打開筆記本,處理工作,一邊回復(fù)卡爾,“蘇洄今天試妝,我去接他,一會兒和景明他們一起吃飯。”
卡爾聽到景明心中便警鈴大作。
他不會又要和女明星約會,然后又被狗仔跟拍,又連累自家上司吧。
但卡爾轉(zhuǎn)念一想,好像現(xiàn)在直接跟拍寧一宵的狗仔也不少。
“那需要我定餐廳位子嗎?”
“不用,你直接回家休息吧。”
卡爾頗為感動,自己終于可以提前下班了。
希望周末不用為老板的公關(guān)操心。
寧一宵抵達(dá)時,蘇洄還沒結(jié)束工作,他便在車上邊工作邊等他,半小時后蘇洄下來,跑著來到寧一宵的車邊,敲了敲后座車窗。
寧一宵一擡頭,便看到蘇洄的笑臉。
蘇洄帶著很大的深灰色冷帽,穿的是他的黑色薄針織衫,衣服不算合身,大了一圈,長長的袖子遮住半個手掌,大領(lǐng)口露著鎖骨,身上還背了深棕色大斜掛包,整體看上去有些頹怠。
確實很有模特的氣質(zhì)。“等了很久吧?”他開車門進(jìn)來,耳垂上的銀色耳圈晃著,“貝拉她們開另一輛車過去,讓我們不要等她們。”
“我也剛到。”寧一宵點頭,收了筆記本,握住他的手,“手很冷?!?/p>
“白天還很熱來著,晚上突然起風(fēng)了?!碧K洄望了眼窗外,風(fēng)卷著金色落葉,在低空中打了個旋,回到遠(yuǎn)處。
“一會兒喝點酒就不冷了?!?/p>
“少喝點?!?/p>
蘇洄靠在他肩上,語氣很乖,“都聽你的?!?/p>
雖然做出了這樣的保證,但寧一宵其實根本攔不住他。尤其是一旁還坐著非常熱衷于玩酒桌游戲的景明,蘇洄這樣的游戲黑洞,幾輪下來光是懲罰就喝了個夠。
“啊我真的輸了太多次了?!碧K洄很是沮喪,鉆到了寧一宵懷里,趴到他腿上,“不玩了不玩了?!?/p>
寧一宵不說話,只是摸著他的后頸,臉上帶著很淡的笑意。
“我說你們倆真是……”景明一臉沒眼看的表情,“怎么別人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你倆倒好,結(jié)了婚反倒是手牽手直接奔著愛河里跳了,合著是水葬啊?!?/p>
貝拉被他清奇的形容逗得差點噴出酒來,“你要不去說脫口秀吧景明,當(dāng)個富二代太屈才了?!?/p>
克洛伊忍不住吐槽,“那我們都得變成他的取材工具,一個也跑不了。”
“確實,你們這一對對的,早知道我今天也帶個伴兒了?!?/p>
“別?!必惱铝怂耍霸侔盐覀z一起爆了,我真的會謝謝你?!?/p>
蘇洄喝得有點多,幾人聊天的聲音像是在他腦袋上旋轉(zhuǎn)的小鳥,弄得他眼冒金星,倒趴著的姿勢也加重了這種暈眩反應(yīng)。
“好暈……”
寧一宵低頭,聽見蘇洄小聲的念叨,把他撈起來,見他眼神都醉得迷糊了,于是湊到他耳邊,“出去醒醒酒?”
蘇洄點了點頭,“嗯,好?!?/p>
寧一宵脫下黑西裝外套,搭在蘇洄的肩上,半摟著他從餐吧出去,外面的人很多,男男女女舉著酒杯站在風(fēng)中聊天。
秋天的風(fēng)明顯浸著涼意,蘇洄猛地一吹,腦子清醒大半,人也打了個激靈,渾身顫了顫。
“冷嗎?”
蘇洄搖頭,但貼近了寧一宵。
依舊醉意朦朧的眼和緋紅的臉被籠在冷帽之下,只露出一點點,只面對寧一宵,像是只給他一個人看。
寧一宵牽起他的手,兩人往前走了走。蘇洄思維跳脫,從貝拉的秋冬線突然跳轉(zhuǎn)到他們以前在北京的話題。
“北京的秋天真的很好看,也很長。”
他們在那個金色的秋天經(jīng)歷過很長很滿的熱戀。
“嗯。”寧一宵也被蘇洄的一句話拉到從前,想到蘇洄走著走著突然蹲下收集銀杏葉的樣子。
蘇洄說著,忽然停下腳步,摟住寧一宵,踮腳吻了吻他,分開時他很安靜地在黑暗中望著寧一宵的雙眼。
“寧一宵,我們又一起過秋天了。”
寧一宵磕了磕他的額頭,“還有很多個秋天?!?/p>
蘇洄喜歡他的回應(yīng),笑得像個小孩。他松開手臂,攤開來,擁抱了撲面而來的夜風(fēng)。
“你知道嗎,在古代,風(fēng)還有個別稱,一個成語。”
“什么成語?”
“醒骨真人?!碧K洄扭頭看他,臉上帶著笑,“這個成語細(xì)品是不是很酷?風(fēng)一吹過來,連骨頭都喚醒了,看著這幾個字就覺得涼嗖嗖的?!?/p>
“確實。”寧一宵喜歡蘇洄分享這些奇奇怪怪又富有趣味性的內(nèi)容,他的生活是計劃好的黑白灰線條,蘇洄帶給他色彩斑斕的、跳躍的點。
“你衣服上的味道好好聞?!碧K洄低頭,認(rèn)真嗅了嗅,“很舒服的古龍水味?!?/p>
他喝得醉,走路有點浮,寧一宵時不時伸出手,扶他的手腕。
這一條路幾乎都是充滿小資情調(diào)的清吧或是咖啡廳,兩人走走停停,在一處紅墻站定。寧一宵忽然想抽煙,于是背風(fēng)點了一支,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在昏黃燈光的照射下,縈繞出淡淡的光暈。
“我也想抽?!碧K洄伸出手,一副小朋友討糖果的姿態(tài)。
寧一宵卻不緊不慢吸了一口,然后將拿煙的手舉高了,故意不給。
“給我抽一下嘛?!碧K洄又靠近一步,幾乎要貼上寧一宵的胸膛。
寧一宵低了頭,對著他的臉吐出煙圈,像是挑釁。圓形的白色煙圈很快被風(fēng)吹散、拖長,流光一般落到蘇洄臉上。隔著煙霧,醉意未退的蘇洄忽然踮起腳,張了唇,以接吻的姿態(tài)吸入煙霧,半閉的眼曖昧至極。
這讓寧一宵不由得想起過去,他和蘇洄在校園的凌霄花之下,用香煙代償?shù)奈恰?/p>
他最終還是忍不住低頭吻了蘇洄,也將煙遞到他手上。
“抽吧?!?/p>
“謝謝?!碧K洄的笑容有幾分不明顯的得意。
明明蘇洄最不擅長玩游戲,但寧一宵總輸給他。
抽完煙,蘇洄掐滅了煙頭,突然想起什么,打開了自己的斜挎包,從里面翻找出什么,藏到身后。
“寧一宵,給你看個東西。”
他拉過寧一宵的手,在他手掌心放了一張薄薄的透明片。
寧一宵低頭仔細(xì)看了看,忽然怔了怔。
是紋身貼,上面是一串手寫英文,蘇洄的字跡——Seeyouaround.
不僅如此,末尾還畫了一只手繪蝴蝶。
“這是我找人定做的,打樣了好幾次才滿意,今天終于收到最后一版了,感覺很不錯,你試試?”
寧一宵笑了,“你是真的把我當(dāng)小孩。”
“我不想讓你疼嘛。”蘇洄小聲說,“舍不得?!?/p>
他想試試,用包里剩下的一點瓶裝水沾濕了寧一宵的鎖骨,將紋身貼貼在上面,很快,上面的字樣便轉(zhuǎn)印到皮膚上。
“真的很好看。”他仔細(xì)觀賞了片刻,拍下來給寧一宵看。
“這能維持多久?”寧一宵問。
“一周以上肯定沒問題?!?/p>
“太短了?!?/p>
蘇洄抱著他,“沒關(guān)系,我可以做很多很多,夠你用一輩子那么多?!?/p>
“一輩子”這個詞總會令寧一宵的心為之一動。
他沒說話,只是伸手捏了捏蘇洄的臉頰,捧著他的臉,目光從濕潤的雙眼滑落到他的唇角,于是低頭很珍惜地吻了他。
兩人在秋風(fēng)里接了一個濕潤悠長的吻。
如果要寧一宵對人生中經(jīng)歷過的痛依次排序,紋身的痛感其實根本排不上號。但蘇洄卻對此無比鄭重,仿佛不愿他再受任何一點痛楚。
但明明他自己的紋身,都是躲在洗手間門里自己給自己刺的。那時候的蘇洄剛剛失去對他而已極為重要的親人,又有多痛呢。
寧一宵不得而知,他只知道這個人是真的很笨。
移開后,他很認(rèn)真說,“謝謝?!?/p>
蘇洄卻很沒邏輯地回答,“我也喜歡你?!?/p>
酒還沒完全醒,蘇洄卻有些犯困,寧一宵坐到清吧門口擺放的長椅上,蘇洄便習(xí)慣性地跨坐到他腿上,臉埋進(jìn)他溫?zé)岬逆i骨處。
他們的體型差總是能夠完美無缺地用這樣的姿勢相嵌合,蘇洄可以完全放松。
“我想瞇一會兒?!彼淞瞬鋵幰幌膫?cè)頸。
寧一宵輕笑了一聲,親了親蘇洄的頭頂,“醒骨真人也醒不了小貓咪的骨?!?/p>
蘇洄也悶悶地笑了,手臂環(huán)住寧一宵的腰,“沒讓你用成語造句?!?/p>
隔著街道,寧一宵隱約發(fā)現(xiàn)有人看他們,甚至拿起手機(jī)拍照,但他也不太在意,也不想打斷蘇洄的美夢,只是把披在他身上的西裝外套往上提了提,遮住蘇洄的頭,手臂繞到他后背,輕輕拍了兩下。
“睡吧。”
任他抱著睡了二十分鐘,貝拉她們也出來,打算回家。
寧一宵并沒有叫醒蘇洄,而是直接就著這個姿勢把他抱了起來,來到停在路邊的車前,把樹袋熊轉(zhuǎn)移到車內(nèi)。
“你們好像被拍到了。”景明坐在副駕駛,聲音很輕,“這次可和我沒關(guān)系?!?/p>
他手指滑了滑,看到煙吻那張,久經(jīng)情場的老手都愣了一愣,忍不住存圖發(fā)給了貝拉。
“不知道還以為你倆跟這兒拍電影呢,得,這幫小姑娘又有的嗑了?!?/p>
“小聲點?!?/p>
景明立刻回頭,瞥了一眼靠在寧一宵肩頭的蘇洄。
“Ok,ok.”
蘇洄半夢半醒,迷迷糊糊抓住寧一宵的袖子,喃喃念了一句,“小狗……”
“小狗?”景明又一次扭頭,轉(zhuǎn)過來盯了盯蘇洄,而后看向?qū)幰幌?,“叫誰?”
寧一宵佯裝不知,看向車窗外,“叫雪糕。”
“真的嗎?我怎么覺得不像???”
“Shutup.”寧一宵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