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近一點會怎樣, 他也不知道。從小到大沒有過過幸福日子的他,對危險的降臨總是很敏感,譬如一頓劈頭蓋臉的毒打, 一次被圍堵之后的欺負,這些他都能很準(zhǔn)確地預(yù)判到。
蘇洄是這其中最危險的危險事件,同時也是最美好。寧一宵清楚自己在清醒地沉淪。
“那你會覺得我很煩嗎?”蘇洄看向他。
寧一宵又一次答非所問, 很固執(zhí),“我不想連累你?!?/p>
蘇洄無法理解, 甚至覺得寧一宵太過小心了,“不會的,怎么會連累我呢?”
“你不知道這些人有多可怕。”寧一宵包容了蘇洄的天真無邪, 沒有向他解釋太多, 他覺得蘇洄不需要了解被人追著還債的感覺,不需要遭遇危險, 也不需要知道被人用磚頭砸后腦杓是什么感覺。
他只需要享受人生就好。
轉(zhuǎn)頭,寧一宵盯著蘇洄露出的小腿,白生生的,上面殘留著幾個鼓起的紅色小包。
“等了多久,被蚊子咬了感覺不到嗎?”
“沒多久。”蘇洄低頭去看,“真的誒,好多蚊子?!?/p>
“走吧。”寧一宵站了起來。
蘇洄也很快站起來,詢問他去不去研討會。
寧一宵走進了小商店,買了瓶驅(qū)蚊噴霧和一包消毒紙巾,噴霧遞給了蘇洄,自己拆開紙巾擦手。他擦得很用力,像是想把粘附在身上的一切臟的、不好的東西都除掉,皮膚很快就紅了。
“去嗎?”蘇洄又問。
“去。反正是公費?!睂幰幌瓷先ズ軣o所謂,但事實上,即便是會報銷,他也需要先攢出一萬塊的飛機票用以墊付,這幾乎花掉他這一個學(xué)期兼職家教的收入。
但蘇洄聽了很開心,想到什么便說什么,語速很快,“我想去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還有紐約切爾西,那里有很多畫廊,一整條街都是,哦對了,還有新當(dāng)代藝術(shù)博物館,你知道嗎,那棟建筑就像很多個盒子疊起來的感覺,哦對了,聽說最近還有烏爾斯·費舍爾的展覽……”
寧一宵安靜聽著,不由自主便記在心里。
蘇洄一邊說著,一邊感覺自己解體開來,另一個自己能發(fā)現(xiàn)自己不受控,仿佛他的身上有一個逐漸變大的洞,一切都在往下漏——說不完的話,逐漸克制不住的小動作,還有一顆愈發(fā)靠近寧一宵的心。
不想嚇到他。
像是忽然從一個夢中驚醒那樣,蘇洄頓住,站在原地,停止了說話。
寧一宵也停下來,看向他,“怎么了?”
蘇洄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太晚了,我該回去了?!?/p>
寧一宵點頭,“我送你?!?/p>
“不用,我打車回去。”蘇洄看著他,“很遠的?!?/p>
蘇洄的衣服好像總是大大的,框在他身上,過大的領(lǐng)口總歪著,讓寧一宵每次看到,都很想替他整理一下,但他從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