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可為,那便靜待,以尋時機。
“尸體是誰發(fā)現的?”暮青并未急著進門,只立在臺階上問。
那文人身后一名小廝站了出來,答話前與那文人目光對視了一番,得了首肯,這才答道:“小的送茶水時,發(fā)現王大人死在屋內的?!?/p>
“多久了?”
“不久,兩刻鐘前?!?/p>
“你發(fā)現后稟過何人,還有誰進過屋子?”
“小的稟過刺史大人,刺史大人命小的院中候著,除了小的,再無人進過屋子?!?/p>
無人知道暮青問這些話有何用意,魏卓之院中搖著扇子,滿眼興味。他還以為,問這些是捕快公差的事,仵作只負責驗尸。
仵作是只負責驗尸,但法醫(yī)不是。
仵作地位低賤,發(fā)了一件案子,勘察現場和尋證緝兇是捕快的事,仵作只充當驗尸官。即對尸身進行驗看,判明死亡原因和時間,推斷自殺或他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法醫(yī)的工作卻重得多,除了上述工作,還需推斷認定兇器、檢驗鑒定物證、分析犯罪手段和過程,利用醫(yī)學、解剖學、病理學、藥理學、毒物學、物證學,甚至是人類學、昆蟲學等一切科學理論和技術,為案件提供證據。
證據越足,兇犯身份范圍的鎖定越快越準,辦案才不至于走彎路。
因此,仵作雖是法醫(yī)的雛形,其專業(yè)程度卻不可同日而語。
暮青問誰進過屋子是為了預估命案現場的破壞情況,為一會兒推論還原命案過程做準備。她并不奇怪除了小廝無人進過屋子,這些年她有意傳輸給爹保護現場的意識。爹常來汴河城驗尸,自然也習慣這樣要求,久而久之,刺史府遇到案子也就習慣了不讓閑雜人等進入。
刺史府害了爹,卻仍在按照他的要求辦案。
暮青轉身走進屋里,挺直的背影,夜色里無盡嘲諷。
屋里布置簡單,只有一架堆放公文的書架、一張辦公的桌椅,角落處一張小憩的矮榻,矮榻后有窗,窗關著。死者倒在書架旁,頭東腳西,仰面朝上,上半身衣衫被血染盡,目測有頸部、前胸、腹部三處創(chuàng)口,現場有噴濺型血跡,初步推測有打斗痕跡。
掃過一眼屋子,現場的初情已在心中,暮青忽聽門口有腳步聲。她轉過身,見步惜歡走了上來,瞧那樣子欲進屋。
“站??!”暮青臉一沉,冷喝,“要看站門口,不得破壞現場!”
暮青心情不好,院中那文人很有可能是陳有良,離得這般近,她卻沒有劫持他的可能,還要耐心在此處驗尸,以待時機。這已耗光了她的耐性,她不想再分出任何耐性給任何人。
步惜歡被她冷不丁地一喝,當真步子忽停,停在了門口。月色照見男子風華雍容的背影,華袍舒卷,卷盡春風秋月人間秀色,那維持著上臺階的姿勢卻添了幾分滑稽。
“站邊去!擋光!”少女一副少年郎打扮,冷著臉一甩袖子,那洗得發(fā)白的袖子卻比門口男子的如云華袖舞起來還多幾分凌厲氣勢。
噗!
院子里,魏卓之忽然開始笑。
黑衣人目光已寒,腰間長劍蓄勢欲出。
那文人復雜地望著暮青。
小廝張著嘴,嘴角抽搐。他沒看錯吧?主子被喝斥了?完了完了,會有人死得很慘。
暮青甩袖轉身,步惜歡望住她的背影,眸光沉沉懾人,瞧了她一會兒,卻沒說什么,竟當真讓去了一邊。
暮青又轉回來,“三件東西,立刻備!外衣、口罩、手套。另外,我需要一人幫我做驗尸記錄。”
外衣和手套都是驗尸時要穿的,雖是素布,防護效果很差,但好過不穿。
依暮青吩咐,三件東西片刻便送了來。
黑衣人搬了把椅子來,步惜歡在門口坐了,其余人立在院中。
小廝拿了筆墨來,候在門口。
等著,暮青驗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