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年紀(jì)與江湖傳聞里公子魏的年紀(jì)相仿，魏家與江南士族門閥有著盤根錯節(jié)的交情，此人若是公子魏，倒能解釋他為何身在刺史府中。不過，刺史陳有良不與同僚和商家來往的傳聞就是在嘲弄世人了。

暮青嘲弄一哼，園子里有風(fēng)拂過，林深處一枝海棠樹梢忽然顫了顫。

步惜歡抬起眸來，目光清淡，“我武功沒他那么差?！?/p>

那海棠樹梢又顫了顫。

暮青卻皺了皺眉，不是公子魏？那此人是何身份，那夜要見她和今晚夜深來見又是何目的？最要緊的，她夜探刺史府被擒，陳有良或者此人打算如何處置她？

“你的功夫師從何人？”步惜歡定定望著暮青，總算問到了正題。

“顧霓裳。”暮青不想答，但身處的境地她很清楚。

用毒手段高明的丫鬟，深夜來見身份成疑的男子，始終未曾出現(xiàn)的刺史府主人——這刺史府似乎隱藏著一個巨大秘密，她不知此事陷入府中，對方既然此時不殺她，定是有事要問。她若不答，于她不利。

暮青自然也知道，她若答了，對方知道了想知道的，或許同樣會殺她。所以，她選擇說實話，有的時候越是實話越難讓人相信。顧霓裳不在大興，無人能查得到她，對方若是在意她的身手，查不到人應(yīng)該還會從她身上問，如此倒能拖延一些時機(jī)，為自己贏得逃出去的機(jī)會。

爹去了，她孤身一人并不怕死，但在查到害爹的元兇為爹報仇之前，她得留著自己的命。

暮青盯住步惜歡，他面上覆著面具，無法看見太多表情，只能瞧見他垂著眸似在思索，語氣有些興味索然，“女子？”

“是?！蹦呵啻?，卻皺了眉。這人不喜女子？

“你在賭坊察人觀色的那些本事，也是她教的？”步惜歡倚著門，微微偏著頭，夜風(fēng)拂得人有些懶，他有些倦，但那雙眸卻讓人想起夜深假寐的獵者，雖困頓，仍懾人。

暮青一看那目光便知道，這才是此人真正在意的。

“不是?！彼?，隨即便見男子挑起眉來，意味明顯，等她下文。

“威廉·巴薩教授?！彼执?，這回果見男子劍眉抖了抖，似乎覺得這名字古怪。

這名字確實古怪，聽著不似關(guān)外五胡之人，倒似西洋人?！蹲嬷菔尽分杏涊d：“西邊有海，無望無際，盡處有異人國，卷發(fā)藍(lán)眼，皮色相異?！碧鏁r期時，曾有西海漁民出海時打撈到海上遇難的浮尸，金色卷發(fā)，高鼻深目，漁民引以為妖怪，后水軍行船出海去瞧，遞了折子奏報朝廷，才有人猜測是西洋人。但從那以后再未曾遇到過，天海深遠(yuǎn)，行船難至，大興到不了那西海盡處，那盡處的人也難以過來。

步惜歡瞧著暮青，一介仵作之女，定未曾讀過皇家藏書，這頗似西洋人的名字想來也編不出來。那即是說……她真有此際遇？

“此人現(xiàn)在何處？”

“英國?！?/p>

“……”那異人國的國名？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你打算如何處置我？”暮青開口問。

步惜歡正垂眸思索，聞言抬起眼來望住暮青，目光深沉莫測。這少女，此刻一身少年打扮，眉眼普通，氣質(zhì)卻依舊清卓。她不怕他，他看得出來。身處困局，她從一開始的戒備到此時的配合，看著乖巧，實則心有算計，看著識時務(wù)，實則暫時蟄伏。

此等女子，若非有心軟的毛病，當(dāng)真有成大器的潛質(zhì)。

他該如何處置她呢……

步惜歡久不開口，只望著暮青，看似在思索，園子里忽來一道黑影。

“主上。”那黑影不知從何處現(xiàn)身，落地時習(xí)慣性地落在月色照不到的黑暗里，無聲。

步惜歡倚在門邊，任那黑影跪在屋前臺階下，抬頭對他悄聲說了幾個字。

那幾個字無聲，似以內(nèi)力傳音入密，暮青聽不到，卻面色一變！只見步惜歡倏地回身，望住那黑衣人。

暮青在窗下目光微閃，忽然開口，“尸體在哪里？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