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封野厲吼道,“你利用我陷害葛鐘?!”
燕思空眼神空洞地看著地面。
“你會仿葛鐘的字跡……”封野控制不住地來回踱步,雙肩隨著胸口用力起伏,“那些信件,全都是你偽造的,葛鐘、葛鐘根本沒有謀反,一切都是你干的!你利用我構(gòu)陷一個從一品總督,你他媽好大的膽子!”
燕思空沉聲道:“是我干的?!?/p>
封野一把揪起燕思空的衣領(lǐng),他雙目圓瞪,眼神簡直要吃人:“你計劃多久了?”他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佘準(zhǔn)、佘準(zhǔn)是你派去荊州的,偽造的信件是他放入總督府的,你從幾個月前就在計劃這一切,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他猙獰道,“你竟對我沒有一句真話!”
燕思空的喉結(jié)上下滑了滑:“我……不得不隱瞞一些……”
封野一把掐住了燕思空的脖子,他像一頭被激怒了的野獸,呲起森白的獠牙,“為什么,燕思空,為什么!”
“為了報仇!”燕思空被卡住脖子,滿臉通紅,艱難地嘶吼出一句。
封野微微一怔,一把推開了燕思空,燕思空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體。
燕思空捂住脖子,用力咳嗽了好幾聲,才直起腰身,顫聲道:“……為了……報仇?!?/p>
“你要報仇,可以告訴我,我愿意幫你,為什么騙我,為什么要利用我!”
“因為你是靖遠(yuǎn)王世子?!毖嗨伎兆I誚地一笑,“因為有一天你要繼承天下最大的兵馬大權(quán),所有人都想巴結(jié)你、籠絡(luò)你。我若告訴你,你只會以為我對你所圖不軌,不是嗎?”
封野冷道:“那也不是你騙我的借口,何況利用我去構(gòu)陷一個忠臣?”
“他算哪門子忠臣!”燕思空五官扭曲,失聲吼道,“他為了巴結(jié)謝忠仁,以一封偽造信函,三天!三天就定了我爹的罪,將一個剛剛以命守城救了廣寧四萬百姓的真正的忠臣活活冤殺!他是奸人,是狗賊,是畜生,所以我學(xué)會仿人字跡,用同樣的手段讓他臭名留史、萬劫不復(fù)!”
封野一時被震懾,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他從前認(rèn)識的燕思空,聰明絕頂,博通古今,經(jīng)筵之上驚才絕艷,沙場之上運籌帷幄,有詩酒征逐的才情,有浪擲風(fēng)流的瀟灑,是頂頂閃耀之人。
可眼前這個人,那布滿血絲的雙眼,和從中迸射而出的癲狂,幾乎讓他認(rèn)不出,更讓他認(rèn)不出的,是這個人背著他做過的一切,顛覆了他全部的認(rèn)知,仿佛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燕思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封野腦中閃過了很多東西,從他和燕思空重逢至今的一切,都走馬燈一般展現(xiàn)在眼前,他一瞬間捕捉到了什么,喃喃道:“你會仿人字跡……”
燕思空的嘴唇顫抖著,他說不上此時是怎么心情,并非是被拆穿的懊惱或心虛,而是他從未體會過的一種……一種恐懼,他竟恐懼封野看他的眼神。
封野直射著燕思空的眼睛:“你的那個同僚,姓劉,劉……劉釗林。”他盯著燕思空的瞳仁,不肯錯過其中一絲一毫地變化,“因?qū)戝e了兩個字,牽連王生聲與他一起被貶,而你就是復(fù)核之人?!彼а赖溃靶戮幨芬话?,也是你干的?”
燕思空雙眸閃動,未發(fā)一言,默認(rèn)了。
封野搖了搖頭,滿是不敢置信:“構(gòu)陷葛鐘是為了報仇,那劉釗林呢?他與你無冤無仇,你害得他前途盡毀?!?/p>
“是他自己寫漏了字在先?!毖嗨伎諢o法直視封野的眼睛,“王生聲,是謝忠仁的人,處處與我老師作對,在吏部一手遮天……”
“所以現(xiàn)在你成了吏部文選司的主事?!狈庖皫缀踹B呼吸都帶著冰碴子,“燕思空,你好手段啊,我八歲就認(rèn)識你,可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其實我從未認(rèn)識你?!?/p>
燕思空猛地擡起頭,表情猙獰,而聲音卻帶了一絲哽咽:“封野,別這樣看著我?!?/p>
“我該怎么看你?”封野咬緊了后槽牙,心臟傳來鈍痛,“我該,怎么看你!”
“我兩次家破人亡,一次九歲,一次十三歲,我顛沛流離,我受盡苦楚,我在鬼門關(guān)前徘徊過無數(shù)次!”燕思空瞪著猩紅的眼睛,緩緩說道,“我想著我的仇人坐擁榮華富貴,而我的親人埋在冰冷的地底被蟲蟻啃噬,夜夜不成眠,支撐我活下來的,只有報仇,我入朝為官,就是為了報仇。你懂嗎?世子殿下!”
封野看著燕思空那懸框的眼淚,心中一片紛亂,他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輕輕搖著頭:“你真的是元思空嗎?”
燕思空胸口劇痛,喉嚨像被扼住一般,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
封野未再看燕思空一眼,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